龙溟听到里间的声音,不由得回首看去,一时之间,山洞里除了急促的呼吸声,没有了其他动静,茂密的茅草遮住了大部分视线,只透出些火光和隐隐约约的背影,过了半晌,凌波才又有了动作,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这才发现自己竟一直屏住了呼吸,将外袍叠好递了进去,说道:“追兵不知道走了没有。只好先委屈你将就一下,明日再找一身新的给你。”
凌波看了一眼叠得整整齐齐的外袍,过长的下摆已经裁去,撕成细长的绷带,散发出被艾草薰过的气味,此外还有两只装满水的皮囊,可见准备这一切的人考虑得十分周到。
她想要道谢,可咬牙忍痛的她却无法顺利发声,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衫,也将脸上的颜料冲成一道一道的斑驳痕迹。
龙溟没有听到她的回应,忍不住再度回头看去,只见她用颤抖的手,缓慢但却仔细地上着药,背影那么纤细脆弱,却又透着一股子韧性。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凌波艰难地上好药,抬起酸软的右臂擦掉额头的汗水,提着一口气,继续完成了包扎的工作,只是最后的打结却是一只手无法做到的。她想要开口唤龙溟帮忙,却又不禁赧然,下意识地整了整半褪的衣衫,正当此时,龙溟恰好走了进来,就好像掐准了时机一般。
龙溟低头看她,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额上,面色苍白如纸,红润的唇也没了血色。他心中本来不无怨气,可如今看她这般凄凄惨惨、柔柔弱弱的样子,那点脾气立时就散的半点都不剩,叹了第不知多少次气:“我来吧。”
凌波轻轻点头。
龙溟手脚利落地将绷带打好结,当温热的指尖不经意间拂过冰凉的肌肤,在两个人的心底激起涟漪。
山洞里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火焰哔剥作响。
他替她披上外袍,又系好衣带,再用清水沾湿巾帕,擦去她脸上的污渍和汗水想他堂堂王室贵胄,自小就算比不上中原王朝那般养尊处优,好歹也是别人伺候的主子,何曾这般细心周到地服侍过谁还是为了一个说不准要坏他大事的敌人。
思及此,龙溟的心中又升起一股闷气,刚才那一点点柔软旖旎的情感,登时挤出去不少,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是如何惹上那几个凶神恶煞的”
凌波的声音很是虚弱:“我与谢大哥都觉得你一人独行太过凶险。联络上官世家事关重大,能否实现南北夹击,极有可能扭转战局成败我们,我们不是信不过公子的本事,只是想着多些帮手,总该稳妥些。不想反倒给你添了麻烦。”
龙溟暗自冷笑,心里跟明镜似的,谢沧行果然也来了,恐怕担心是假,不信自己才是真,总要亲自跟来才能安心只是凌波啊凌波,你又何苦跑这一遭
其实他倒还真有点冤枉了谢沧行。谢沧行对他确实存了份提防,可想帮忙却也是真的。如果这位“上官公子”真是一心为公的仁人志士,他老谢就更该尽心竭力地两肋插刀不是
“那谢兄人呢”龙溟问道。
凌波不觉有异,答道:“当时情况紧急,我们决定分头行动,日后再会合。不知谢大哥是否已脱险”
“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龙溟没好气地说道,“以谢兄的身手,我料想他此时已在回折剑山庄报信的路上。”
正文章二十二天算人算10
以谢沧行的脚程,恐怕欧阳英一日之内就会知道夜叉即将兵临城下的消息。夜影还没有回返,说明萧长风那里还没有安排妥当。
不妙啊,欧阳英一旦得知铁鹞骑来了,定会想办法牢牢控制住剑阁、米仓两大门户,萧长风再想兴风作浪,可就难了。
陷了萧长风他倒是不在乎,范福那个滑头,想来也总能有办法自保,可他们的如意算盘却非要落空不可了。
夜影不在,还不能及时通知大长老加紧行动龙溟心中转着许多个想法,几乎个个都对夜叉不利,眉头不禁越皱越紧。
凌波偷偷觑着他沉思中的面容,敏锐地察觉出一股隐忍不发的怒气,不由得有些瑟缩:“我是不是坏了公子的谋划”
龙溟真是哭笑不得,他倒是真想点头,可面上还是得装出一副笑颜否认道:“怎会”眼神却是说不出的复杂无奈,倒映在凌波那双无比明澈、无比清亮的双眼中,令他不由得转开了视线。
龙溟沉默半晌,又问:“你还没告诉我,怎么惹上这些人的”
凌波本已有些困倦,强打精神回道:“我们正在溪头村落脚,谁料忽然闯进来一伙贼人,本以为是山中马贼,可后来听他们说话,又分明是胡人。他们四处烧杀抢掠”
“你说什么”龙溟闻言不禁又惊又怒,他本来心存侥幸,想着这几个军士违反禁令,兴许是遇着了什么紧急军情,想不到竟只是管不住手脚
凌波却全然误解了他的愤怒,义愤填膺地说道:“此等行径自然不能坐视,可对方人数太多,我们两人阻止不及,我便设法将他们引到村外,谢大哥则留下对付不走的,我们便这样分散了。”
龙溟大致明白了情况,那些军士想是打算斩草除根、一个不留,今天的事也就天知地知了。不想却遇到了俩个武功高强的对手,自然要先把这两人解决掉,绝不能放跑一个,这才会对凌波紧追不舍。
凌波觑了眼龙溟凝重的神色,暗暗叹气,心想自己肯定是坏了他的打算无疑,不禁问道:“公子又为何来此”其实她想问的是,能否补救而她又是否能帮上忙
可这话听在龙溟耳朵里却变了味道,腹中冷哼,心说你也学起谢沧行、盘问起我来了,倒是有来有往啊冷笑着反问:“你说呢”
凌波一怔,看了看他身上和夜叉军士相似的装束,猜测道:“你可是混入了铁鹞骑中打探消息”
龙溟不由得扬了扬唇角,顺着她的话头说道:“凌波真是聪慧过人。”语气十分的敷衍。
凌波轻轻一颤,垂下头去,长长的羽睫投下一片落寞的阴影。他曾赞过她很多次,总是几分真心几分客套,但这次绝对是最不真心的一次,她怎会听不出来
凌波忍不住想到,他混进敌营一定相当不易,今日却为了救自己暴露了身份,想来也只能功亏一篑了。
她或许真的来错了吧。那时,她见到了草谷师伯,觉得欧阳小姐的病情不需她担心了,便自以为是的认为上官公子这边更需要她帮忙,到头来却只是自作多情而已。思及此不禁万分沮丧,本想问他今后如何打算,此时也问不出口了。
龙溟就是想让她心中有愧,也就不大有心思追究他的所为所言存在多少纰漏。可当真看见她为了一桩毫不存在的事实沮丧自责、恹恹的没有精神,不但没尝到什么报复的快感,反而弄得自己心里非常的不舒坦,继而又生出些烦躁来。
他今日的情绪当真有些太过失控。他遇过的比这可恼、比这紧急的情况不知凡几,照样连眉头都不会多皱一下,只因舅舅自小就教导他,愤怒、恐惧、悲伤,诸如此类的情绪都能使聪明人变得愚蠢、愚蠢的人变得更愚蠢。
可自打在山下看见她的那一刻,情绪就像还未驯服的幽驹一般不受控制,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不过,会这么想,就代表他已渐渐冷静下来,为了缓和气氛,他笑着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非此番变故,汉中这么大,咱们怎么能这么容易碰上”
凌波勉强笑笑,心说你见了我,怕是并不开心吧
正文章二十二天算人算11
她并不知道,龙溟心里也正在慨叹,若不是此番尴尬情景,故人重逢,该是怎样一番乐事
两人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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