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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侄都怪伯父一时没有瞧见,你不会怪罪伯父吧”一副熟络的语气,“来来来,快给伯父讲讲,这次可是吃了不少苦吧”一边说,一边相携着渐渐走远。

暮菖兰疑惑道:“沈家竟然没有派人来”这也的确不合情理。看沈天放这公子哥儿做派,像是个得宠的。就算不是,亲生儿子历劫归来,也该有个表示才对,总不至于还比不上皇甫卓对好友的重视吧

闻言,皇甫卓皱起了眉头,乍见好友的喜色霎时不见了踪迹:“沈堡主他昨日一战,沈堡主不幸仙逝了。”

夏侯瑾轩与暮菖兰皆是一惊,随即了然,沈家人估计已经是一团乱,哪里还顾得上出城来接他们的大少爷

一瞬之间,所有的喜悦、放松都烟消云散,他们终于记起,乱世仍没有结束,他们也仍未有离开战场。

“是什么对手如此厉害”夏侯瑾轩问道。

皇甫卓叹道:“走吧,我再细细说与你听。”

此时,距离四十里的芮城,一处高门大院正挂着飘扬的白幡。冰冷的棺材里,沈堡主僵硬地躺着,胸口被长枪贯穿的伤口,掩藏在锦衣华服之下

正文章三十八故人重逢1

芮城距离黄河几十里地,因得了水利之便,向来是沃野千里、苗圃绵延的景致。如今又到了麦苗青青的时节,然而因战乱频仍、人心惶惶,田地是早就无心耕种了,稀稀拉拉的绿色有一茬没一茬,露出坑洼不平的土色,像是癞痢头一般,令人望之生厌。

荒芜的田地正中拱卫着一座土城。夯土城墙毁了又建、建了又毁,已经找不出几块整齐的颜色。

夏侯瑾轩轻轻叹息,芮城从来就不是什么城坚池深的坚城堡垒,只是被阴差阳错地推上了前台,就像是田园乡野间嬉戏的孩童,醒来时陡然发现身处于惊涛骇浪之中,那般茫然无措、脆弱无援。

待入了城,满眼都是飘动的白幡,更添了一抹悲壮。

不算宽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即便有也是神情萎顿,或哀戚或木然。家家户户闭门锁户,户牖墙瓦都显出一股子灰败,只有白色的灯笼算得上唯一的亮色。

阴沉的灰和鲜亮的白,同样令人心情沉重。

漕帮的分舵如今已充作了灵堂,入门大堂之上,一列列的灵牌整整齐齐地摆在案上。

先一步赶到的沈天放正呆呆地伏在柏木棺材边,浑身缟素的女眷们哭声震天,有位年长的夫人甚至昏厥了过去,他也不管不顾,只是呆呆地看着,似乎仍未能接受这个事实。

沈天放茫然地伸出手,管家连忙拉住他,不住地劝着:“少爷,老爷已过了头七,只为了让少爷再见一面才耽搁到现在,如今也该上路了。”

可沈天放仍是充耳未闻,执拗地晃了晃父亲的肩膀,好像只要这样做了,就能把人唤醒似的。

而死去的人,只能无比安详地躺着,双手平放在腹上,尽管衣衫被儿子弄得凌乱了起来,险些露出狰狞的伤口,却也已经无力阻止。

夏侯瑾轩看着那张无论怎样修饰也难掩苍白的脸,曾经是威风凛凛也好,慈祥和蔼也罢,如今都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去了解这位风云人物究竟是怎样的个性了,惟有嘴角的法令纹透露出一点点端倪。

夏侯瑾轩再一次地深切感受到人生有多么无常,也许下一个瞬间,一闭眼,胜败荣辱,什么都成了过眼云烟。

那么人生在世,究竟是为了什么究竟该留下什么

难道就只是为了害亲近的人流下伤心的泪水吗

可惜没有人能给他答案。生与死,或许是自盘古开天时起就一直存在、今后也会一直存在的命题吧。

几人拜祭完毕,又对亲属说了几句“节哀顺变”之类无关痛痒的安慰,便随着夏帮主往后院而去。

一路无话,待到了堂中落座,夏侯瑾轩忍不住感叹道:“想不到敌人如此厉害,竟然连我方统帅都”

夏帮主瞄了他一眼,回道:“贤侄有所不知既然人家夜叉王都亲自叫阵了,我方也惟有由沈兄亲自出马才行。”

夏侯瑾轩一挑眉:“夜叉王”

夏帮主明白了他的心思,不由苦笑,尽量委婉说道:“如今我算是看明白了,鞑子与咱们不同,越是王室贵族,手上的功夫越是过硬,可不能大意啊”

夏侯瑾轩默然。暮菖兰咕哝道:“又是夜叉啊,真是阴魂不散。”

夏侯瑾轩不由苦笑:“这也难怪,铁鹞骑已然盘踞关中,他们也不想离开这王牌太远。再者,关中义军所处位置又十分敏感,若是一个不妙被咱们切断了后路,他们也是大大头疼。”

但反过来说,关中义军也已经陷入了两面包夹、四面楚歌的窘况,如今主帅新丧,群龙无首,主力之一的沈家堡又蒙受了极大损失,若不是折剑山庄牵扯了铁鹞骑的兵力,恐怕义军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当真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啊

皇甫卓看众人皆是愁眉苦脸,忍不住劝慰道:“沈堡主为国捐躯,也算求仁得仁,无需过度哀伤。诸位都是有重任在身之人,还应振作起来、共谋大业才是。”

“正是如此。逝者已矣,悔恨无益,从今往后才是重中之重。”从门外走进一人,身着道袍,黝黑国字脸,浓眉大眼,五官上看不出年纪,一举一动却是凛凛然一派大家风范。

凌音见到来人,连忙唤道:“铁笔师兄”本想抱怨几句没见到姐姐的失望,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扁了扁嘴,只好忍住。

见到她,铁笔不由得一笑,立刻流露出几分憨气来

正文章三十八故人重逢2

皇甫卓引荐道:“夏侯兄,这位是蜀山铁笔道长,乃是凌音道长的师兄。”

夏侯瑾轩等人连忙起身行礼,一番简单厮见后,铁笔单刀直入地说道:“夏帮主,你看这代理盟主之位”

夏帮主皱起眉头:“沈兄如今尸骨未寒,妄谈此事岂非对死者不敬”

瑕闻言眨了眨眼,小声对夏侯瑾轩说道:“哎呀,想不到这位夏帮主还是有情有义的嘛,我决定原谅他好了。”

夏侯瑾轩端详着夏帮主的神色,轻轻摇头:“我看没这么单纯。”

代理盟主的位子也许曾经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可如今却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烫手山芋。上官世家与沈家的前车之鉴就血淋淋地摆在眼前,一个被逼得缩在弹丸之地朝不保夕,而另一个,满城的白幡还不够触目惊心吗

鞑子使的好一招枪打出头鸟,谁敢挑这个头,就会换来身死族灭的下场。

夏帮主的拒绝与其说是出于情义,不如说是出于恐惧,就算漕帮家大业大,一个盟主之位值不值得冒这么大风险,可不得掂量掂量、观望观望

这时,就听铁笔又道:“可如今战事频繁,总要有人统领筹划,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gu903();皇甫卓点头认同:“铁笔道长所言甚是。私情事小,家国为大,夏帮主还请不要有所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