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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章
第三十六章
阳春三月, 春暖花开,院外的柳枝随风飘扬着, 花香飘出许远, 钟璃此刻已经回到了摘星阁。
她回来时,承儿还没起,张妈妈叹息了一声, 道:“还是得您来喊才行, 丫鬟喊了两次,他都不肯起。”
钟璃笑道:“你们先去用早膳吧, 这里有我就行。”
丫鬟们退下后, 钟璃在承儿床头坐了下来, 承儿其实已经醒了, 小家伙爱赖床, 听见姐姐的声音后, 就钻进了被子里,将自己裹成了蚕宝宝,小身体拱得高高的。
本以为姐姐会催他赶紧起, 谁料姐姐一下都没催, 小家伙有些存不住气, 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姐姐?”
小家伙眨巴着一双大眼, 好奇地看了过来。
钟璃本在怔怔出神,对上小家伙明媚的笑脸时, 她心中的沉闷感才散了大半, 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舍得起来啦?”
承儿连连摇头,小身体“嗖”地一下又钻到了被窝里, “不起不起,姐姐快来找找我呀。”
钟璃心头猝不及防涌上一阵心酸,她扬了扬脸颊,逼退了眸中的水雾,弯唇配合道:“哎呀,承儿呢?刚刚还在我眼前呢,怎么一下子没了?”
她说着站起来,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承儿、承儿?你跑哪里去啦?太奇怪啦,怎么一下子就没了!”
承儿响亮地笑出了声,从被子里拱了出来,叉着小腰,自豪道:“姐姐!我在这里呢!”
钟璃弯了弯唇,笑着来到了床边,伸手去挠小家伙的胳肢窝,“好呀,原来躲到了被窝里,害姐姐好找!”
承儿笑着打起了滚。
姐弟俩闹了一刻钟,钟璃才帮他将衣物取出来,“今日穿这件好不好?”
他顶着一缕翘起来的小呆毛,开心地提着要求,“不要不要,要穿跟姐姐一个颜色的。”
“好吧好吧,找个跟姐姐一样的。”
夏荷手巧,今年开春时,给承儿做了好几件小衣袍,恰好有一件浅紫色的小袍子。
钟璃寻了出来,给小家伙穿到了身上,承儿喜欢衣摆处的小老虎,还抱起来响亮地亲了一口。
姐弟俩吃完早膳,钟璃才让丫鬟将他带进书房,承儿苦大仇深地抱起了他的启蒙书,哼哼唧唧地不想看,被丫鬟哄了又哄,才撅着小嘴,开始练习大字。
他还不忘小声打商量,“写一张哦,我跟小蚂蚁约好要一起玩,瞧不见我,它们该伤心啦!”
夏草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被承儿幽怨的小目光看了一眼,才连忙止住笑,“好好好,写一张就去看小蚂蚁。”
承儿白嫩嫩的小脸上这才有了笑。
此刻钟璃去了厅堂,青松被她喊了回来。
最近店铺有些忙,青松一直歇在店铺内,见钟璃找他,他才赶忙回来。
钟璃给秋月和夏荷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去门口盯着,随即才对青松道:“今日喊你来,是有件事想交给你去办。”
这事交给旁人钟璃不放心,才将青松喊了过来。
得知主子要让他查小少爷的奶娘以及那个死去的丫鬟时,青松心中难掩震惊。
难道小少爷出事,并非意外?
饶是青松性格沉稳,闻言,神色都有些沉重。
钟璃道:“铺子的事,你先放一下,最近多查查这事,奶娘不是回老家时遇到了饥荒,才没的?你派个稳妥的,去她老家看看,看看能不能寻到她丈夫,问问她葬在哪儿,她的死因需要确认一下,务必要谨慎,哪怕打听不到,都不要打草惊蛇。”
青松认真点头。
钟璃将想到的都吩咐了一下,才让青松下去。
随后她又将张妈妈喊到了跟前,承儿摔伤时,一直昏迷不醒,当时钟璃一直守在他跟前,根本不知道镇北侯怎么审问的丫鬟。
张妈妈是母亲身边的老人,母亲询问此事时,她也一直在身侧,应该知道些什么。
让钟璃奇怪的是承儿口中的想看星星,之前她不曾多想,如今越想越奇怪,白天哪有什么星星,他才四岁,若非有人在他跟前说了什么,他又怎会突然想看星星?
可惜他身边的丫鬟皆被镇北侯杖毙了。钟璃想问问张妈妈,丫鬟死前,可曾说过什么。
张妈妈一双眼睛很是毒辣,行事也再妥帖不过,青松的稳重和聪慧都是遗传自她,今日一早,她就瞧出了钟璃隐隐有些不对劲,见她没说,她也没多问,这会儿见钟璃问起了几年前的事,她心中不由一沉。
“主子是怀疑小少爷……您怎么突然怀疑了此事?可是谁在您跟前说了什么?”
她声音压得很低,神情也无比凝重。
与青松的震惊和沉重不同,她这副神情,显然像知道些什么,钟璃心中难掩震撼,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张妈妈,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张妈妈的神色有片刻的挣扎,想到主子临走前的嘱托,她硬是扯出个笑,压住了心中的不安,问道:“主子怎么突然怀疑起了此事?”
钟璃也没答,她红唇抿了又抿,眼眶突然红了,声音也有些急,诈道:“我已经全知道了,弟弟的事根本不是意外,妈妈,您连我也要瞒着吗?”
张妈妈沉默不语。
钟璃眸中闪过失望,“难不成,在您心底,阿璃就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不配担起任何事,只能一辈子蒙在鼓里吗?”
张妈妈一咬牙跪了下来,“姑娘莫要逼我,老奴在主子跟前发了誓,不能给您透漏半个字。”
她是钟氏身边的老人,口中的主子,指的自然是钟璃的母亲。
见母亲竟也是知晓的,钟璃心中猛地抽了一下。
这一刻,她说不清什么感受,她伸手将张妈妈扶了起来,半晌,才喃喃道:“可我已经知道了呀,母亲竟也知道吗?”
这几年,张妈妈心中一直藏着这个秘密,心里也不好受。
见钟璃神情这般痛苦,她于心不忍,叹息了一声,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主子只是怀疑,她让奴婢派人查过,奶娘的死让一切线索都断了,没有证据,也不知是谁动的手,她原本还想继续追查,可惜,最后,身体没能撑住。”
钟母生顾承时,本就伤了身子,中间病过好几次,顾承的事对她的刺激又很大,无形中的压力,无疑加重了她的病情,她终究没能熬过去。
想起主子临终前托孤的场景,张妈妈眼眶不由一红,她连忙闭了闭眼,随后才道:“您年龄尚小,若是知晓此事,肯定会追查下去,主子不告诉您,也是怕您遇到危险,对方既敢对小少爷下手,未必不会狗急跳墙。”
钟璃自然清楚母亲为何会瞒她,“她有跟侯爷提过这事吗?”
张妈妈道:“本就只是怀疑,如何能提?”
钟氏本想先找到证据,谁料身体每况愈下,走得很是猝不及防,她甚至只来得及交代张妈妈,别让钟璃知晓这事。
女儿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若是知晓此事,她定然不肯放弃,届时很可能遇到危险,对方之所以对承儿动手,定是为了世子之位,如今承儿变成这样,他们俩好歹不会再碍对方的眼。
如果有法子,钟氏也不希望他们留在侯府,但凡她身子骨争气些……然而,没有但是。
直到死,她都放心不下她这一双儿女。
想起母亲,钟璃心中难受得厉害,半晌才憋回眼泪,“侯爷审问丫鬟时,您好像在一侧,丫鬟们可有提起过承儿为何想看星星?”
张妈妈摇头,“丫鬟只说小少爷自己想上山,也正因为是小少爷自己想去玩,侯爷才没怀疑什么,小少爷的脾气,您是清楚的,他一向乖,若非有人怂恿,他不可能想上山,更不会说出看星星的话,主子之所以会怀疑,也是因为这一点。”
实际上,承儿醒来后,钟母也曾试探过他,想问问他是否记得什么,然而她一提上山和星星,承儿就会害怕地尖叫,钟母只得放弃了追问。
钟璃一颗心沉甸甸的,因为在拼命忍泪,眼眶憋得通红。
张妈妈忍不住顺了顺她乌黑的发。
少女一头乌发犹如绸缎一般,又顺又光滑。如今她不仅头发长了许多,个头也长高了,模样也越来越出挑,真真是面若芙蓉,犹如仙女一般,眼尾泛红的模样,端的是我见犹怜。
见她实在难受,张妈妈忍不住将她小小的身体揽入了怀中,“不怕,还有妈妈在呢。”
钟璃鼻尖一阵酸意,她依赖地抱住了她的腰,将小脸埋在了她怀里。
张妈妈拍了拍她的背,认真叮嘱道:“姑娘务必得小心,就算想继续追查,也绝不能打草惊蛇。”
钟璃郑重点头。
得知顾知雅回府后,顾知慧也回了侯府,她是二房庶长女,年长顾知晴三岁,是前年嫁的人,如今膝下仅有一女。
顾知慧的生母前几年便没了,她的婚事是二太太给她定下的,二太太不是个会苛待庶女的,给顾知慧选的亲事也不错。
她嫁的是位读书人,虽不是高门府邸,丈夫身边却没有通房,婆母也是个和善的,出嫁后的小日子,可谓顺心如意,第一胎生的虽是女儿,婆母和夫君依然很疼宠。
过年走亲戚时,她也来了侯府,钟璃恰好去了舅母家,便没有遇见她。
老太太那边派人来请时,钟璃才刚平复好情绪。
她眼睛略微有些红,便回屋拿毛巾敷了一下眼睛,又让夏荷重新给她上了妆,随即才牵着承儿去养心堂。
承儿还挺开心,“二姐姐是津儿的姐姐吗?”
“对呀,不能总喊津儿,要喊哥哥呀。”
承儿吐了吐舌头。
顾津是二房庶子,算是承儿唯一的朋友,承儿没摔伤脑袋前,时常跟顾津一起玩,直到摔坏脑袋,两人的来往才少一些,大家喊顾承小傻子,也曾排挤过顾津。
顾津是个乖巧守礼的小男娃,有些怯生生的,钟璃还挺喜欢他,怕再跟他交往下去,他在学堂会继续受到孩子们的孤立,钟璃才不让承儿总去找他玩。
慢慢的,两人才疏远了些,不过承儿还记得他,也记得他姐姐,顾知慧曾给他吃过糖果,是个很温柔的姐姐,承儿隐约记得她还挺好。
两人很快就到了养心堂。
丫鬟掀起帘子后,钟璃便牵着承儿走了进去。
顾知雅尚未过来,她一向爱摆架子,尚未出嫁时,就不太瞧得起庶女,这会儿自然是姗姗来迟。
二太太和顾知晴已经到了,顾知晴如今一直在学规矩,每日累得要死,也没功夫去惦记陆衍睿,更何况去算计钟璃,得知二姐姐来了后,她赶忙随着母亲来了养心堂,总之能歇一会儿算一会儿。
瞧见钟璃,顾知慧赶忙站了起来,“璃妹妹。”
她的生母是个很温婉的美人,她的性子和长相都随了生母,眉眼很温柔,笑起来也柔柔的。
钟璃也含笑喊了声慧姐姐。
钟璃和顾知慧的性子都较为安静内敛,皆不爱出门,两人打的交道并不多,平日遇见了倒也能聊几句,颇有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
虽一年未见,瞧见她时,钟璃并不觉得生疏,还笑道:“慧姐姐怎么没把婕儿带来?”
婕儿是顾知慧的女儿,刚刚一岁,顾知慧笑道:“她太小了,还爱哭,我怕她吵到祖母,干脆没带来,等她再大些吧。”
她说着看向了承儿,笑着冲承儿招了招手,“承儿,还记得二姐姐吗?”
承儿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他还是有些怕生,忍不住往姐姐身后躲了一下,随即又好奇地探出了小脑袋,点了下头,他亮晶晶的眸,看向了她身后的顾津,欣喜地喊了一声,“津儿!”
顾津今年十岁,他已经长成了小少年的模样,一身月白色小衣袍,眉清目秀,此刻正规规矩矩站在姐姐身后,听到承儿的呼唤,他怔了怔,旋即弯了弯唇。
过年时,顾津患了风寒,年夜饭都没出席,承儿都好久没见他啦。
钟璃敲了一下他的小脑袋,“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