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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太后和蔺君澜哪里料得到会在这个时候看到蔺时谦?
母女俩登时愣住了。
这回倒是蔺君澜当先反应过来。
明乐长公主缓缓站起身,含笑望向蔺时谦,说道:“皇叔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徐太后的心里有片刻的慌乱,只是面上不显。
很显然,蔺时谦已经听清楚了刚才的那些对话。
想到刚才蔺时谦是在门外听得了这些话,徐太后忍不住暗暗心惊。
她不知道,他的功夫竟然好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能在那样的状况下依然将她们母女俩的对话声听了个一清二楚。
许是女儿的镇定感染了她。
徐太后深吸口气,亦是笑着与蔺时谦道:“定北王问的是哪一件事?我和阿澜说了许久的话,倒是不知王爷提起的是哪一句了。”
蔺时谦的神色阴晴不定。
他不好直接提起那样的话语来。
神色阴沉的抿唇沉默半晌后,蔺时谦忽地抬眸,直直望向徐太后,目光锐利如刀。
待到徐太后不堪重负后退了两步,他方才神色和缓了一点点,沉声说道:“你心里有数。”
徐太后这个时候已经稳住了心神。
她朝着窗外的枝丫看了片刻,转回视线,不甘示弱的朝着蔺时谦望了回去,“什么心里有数?定北王什么也不与我说,反倒是这样含糊其辞,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罢!”
蔺时谦听闻,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他撩了袍子坐到了屋中的椅子上,半眯着眼望向徐太后,唇角挂着一抹轻笑,嗤道:“我竟是不知,太后居然这般的喜欢岔开话题。我倒是觉得,有难言之隐的是太后才对。”
抬指轻叩桌案两下,蔺时谦忽地意识到蔺君泓有此习惯,脸色骤然更加难看了些。
他默默的收回手指,握在掌心中,死死掐住。而后神色淡然的朝徐太后和蔺君澜看了眼,语气清淡的道:“方才太后和长公主的话,我一字不漏的听了来。”
顿了顿,他深吸口气,语气平静的道:“我也不问二位那话到底是什么了。我只想问一句,那话说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虽然他刻意掩饰,不过话语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带出了一丝颤音。
蔺君澜刚要开口,徐太后已然抬手阻止了她。
“没有什么真不真的。”徐太后断然说道:“定北王定然是听错了。您口中所说,我全然不知是何事。”
徐太后缓缓扬起了个笃定的微笑,转眸望向蔺时谦,“不如王爷说一说您所指何事,提醒我一下,或许我就能想出来了。”
经过刚才的几番话,她已经发现,蔺时谦根本无法将她说的那件事说出口来。
既是说不出,那便无碍了。
她只要逼的他无法开口就行。
果不其然。
蔺时谦听了她的话后,目光沉沉的与她对视了片刻,这便缓缓站起身来。
徐太后本以为他会拂袖而去。
谁知他竟是迈开步子,一步一步的朝着她这边逼行而来。
重重的脚步声仿佛踏在了人的心上,听得徐太后心惊肉跳。却还要维持着面上的不在意。
徐太后努力稳住心神,柳眉倒竖正要呵斥,却见蔺时谦已经停了脚步。
“究竟是怎么回事。”蔺时谦的声音隐隐含着怒气,“你需得给我一个交代。”
他久经沙场且位高权重,这般语气这般神态质问出口的时候,散发着冷冽怒意,周遭的空气好似都要被凝结成冰。
徐太后心里已然快要支撑不住。
可是,即便她再慌乱,也明白当年那事儿谁都不能说。
特别是眼前这个人。
徐太后张了张口,声音干涩的说道:“什么交代?”
后有发觉自己气势太弱,徐太后骤然拔高了声音,尖利的说道:“我没有甚么可交代的。你且死了这个心吧!”
说罢,不待蔺时谦再开口,徐太后扬声唤人。
蔺君澜此时已经悄无声息的走到了门边。
听闻徐太后的唤人声,蔺君澜当机立断打开了门。
不多时,宫人鱼贯而入。
徐太后不再多言。
她微微扬着下巴,神色倨傲的看着蔺时谦,“王爷既是没甚事情,不如早早退下了吧。”
蔺时谦胸中窝着一团火。只是,在这个时候,发作不出。
他冷冷的看着徐太后,很久没有言语。而后转身,大步离去。
蔺时谦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屋里,徐太后终是支撑不住,跌倒了在一旁的锦杌上。
蔺君澜还欲再言,徐天后扫了一眼她脸上的巴掌印,终是恶狠狠的说道:“那件事你就是烂在了肚子里,也不准吐露半个字儿出来!”
蔺君澜只觉得微微肿起的那个巴掌印子火辣辣的疼。
她也晓得自己刚才是鲁莽了。
可是,她哪里晓得王爷居然就在门外、而且还武艺高到可以这样听到话语?
蔺君澜垂下了眼帘,神色哀伤且悲痛。
“太后不愿我提,我自然不会再提。”
蔺君澜的眸中闪过几不可见的失望神色。
想到刚才自己受下的巴掌印子,想到今日种种,蔺君澜深觉徐太后的心里其实是半点也不向着她的。不然,刚才的那一巴掌从何而来?
感受着脸颊上的热痛,蔺君澜的心里愈发平静如初。
“只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又不是仅仅只有你知我知。那么,就迟早有暴露的一天。”
徐太后这辈子说过的最大的谎言,便是当年的那件事了。
她没料到蔺君澜竟然会出言威胁她。
徐太后刚刚恢复了点血色的脸上瞬间黑沉了许多。
“你这是何意?”徐太后冷笑道:“莫不是我的女儿竟然要来威胁我吗?”
“威胁不威胁,端看徐太后怎么看了。”蔺君澜不甘示弱的笑了笑,“旁的不讲,单看您能对着身边的人下狠手,我也不敢威胁太后您。”
她这句“对着身边的人下狠手”,可是一箭双雕。
既是在说徐太后居然抬手扇她巴掌,而且,也是说,徐太后居然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算计身边的人,从而得了蔺君泓这么一个儿子。
徐太后脸色大变。
蔺君澜见好就收,乖乖的走出门去,任由那些禁卫军重新将她扣住。
徐太后转眸望向窗外。
窗外景色甚好,阳光明媚。
虽然身后有蔺君澜的斥责声和禁卫军的交谈声,徐太后依然只定定的看着窗外,未曾回头半分。
蔺君澜眼中的光芒便一点点的暗淡了下来,最终归于平静。
她不再做任何的反抗。而是朝着身边的禁卫军摆了摆手,有些疲惫的说道:“你们不用押着我。我自己会走。”
说罢,不待旁人做出反应,依然镇定的朝着她“该去”的方向行去。
待到这些人尽数离去后,徐太后这才将有些僵硬的脖颈转了转,侧回身子。
她定定的望着门口好半晌,这才挥了挥手,不让宫人们跟着,独自向外行去。
走到院子里,看着这高高的院墙,还有死气沉沉的宫殿,徐太后深吸口气,神色中现出些许的茫然。
就当她正为了心中的某些事情而无法释怀的时候,旁边忽地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若是刚才避讳着长公主在场,太后无法开口的话,那么此时太后是不是可以给我一个交代了?”
熟悉的声音骤然在身侧响起。
徐太后蓦地一惊,回头望过去。
果不其然。
站在旁边神色淡漠的,不是定北王又是哪一个?
蔺时谦素来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
他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求个答案,显然是已经有了七八分的笃定。
察觉到这一点后,徐太后的心里又惊又怒。
惊的是他居然恰好听到了那些对话。
怒的是,不管如何,事情已经过去了多年,又何必继续这样纠缠不休?!
徐太后心下不悦,唇色也更加苍白起来,“什么交代。我听不懂。”
“陛下之事。”
“阿泓?”徐太后笑着摇了摇头,“他是当今圣上。你的镇守北疆的王爷。这何来的交代一说?”
蔺时谦看着她的笑容,“我刚才想了想,若说太后有何机会的话,怕是那一回。”
“莫要胡说!”
蔺时谦未曾理会她的话语内容,语气肯定的望向了她,“灵犀那一回。”
听到他提起那天,徐太后就算再强行控制,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抖了下。
那天、那天……
若是没有那天,便没了今天的她!
思及往事,徐太后非但没有退缩,反倒是笑了。
“那一回又如何?”徐太后的笑渐渐冷了下来,“王爷莫要自寻烦恼。不过是个意外罢了,你和定北王妃那么多年都不喜欢灵犀。那是你们的问题。和我们无关。莫要将我们都牵扯进去。”
蔺时谦沉吟片刻,忽地说道:“不若我与陛下商量一下,看看此事如何。”
听闻提到蔺君泓,徐太后彻底怒了。她大吼一声说道:“不许找他!”
说完后,她发觉自己太过失态,赶忙将神色收敛。
可是,已经晚了。
蔺时谦刚刚那般说,也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她的态度罢了。
见了她这个样子、听了她这样急切的阻拦,蔺时谦的心里已然有了更多的肯定。
思及那般的真相,蔺时谦一时间居然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
刚才他冲动之下踹门进屋,心思烦乱之下,根本未曾细想。
而后有了些打算后,这便寻了法子来问个清楚明白。
谁料竟是碰到了徐太后这样的态度。
如今看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蔺时谦心中更加肯定下来。
想到自己和蔺君泓多年的默契,想到那年轻的帝王时不时露出的让他十分相似的气质,想到蔺君泓平日里的种种,想到往常两人相处时候的随意场景,蔺时谦的心里一阵阵的抽疼。
他再不敢多问,也不敢去继续想下去。
甚至,他都不愿再去继续逼问徐太后了。
蔺时谦的脑中一片混乱。
平素那么冷静自持的一个人,此刻却神色慌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徐太后本想去追,而后一想,若是追出去离去,倒是显得她心里有鬼。
故而她选择死守着自己的底限,不去看他如何了,也不去计较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徐太后唤来了单嬷嬷,与单嬷嬷道:“你去陛下那里看看,是不是回来了。若是回来了,就留他一留。待他无事的时候,你唤他来我这里。”
单嬷嬷就有些为难。
如今刚刚生擒了陶志忠,陛下那里定然是忙乱一片。哪里来的时间到这里?
可是太后开了口,她不好不去做。
单嬷嬷就这样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看着单嬷嬷那疑惑的眼神,太后有些累极的揉了揉眉心。
其实单嬷嬷是知道当年的那件事的。
但要她对自己的忠仆说,那事儿许是露出了一些风声出去,而且,还是从她这里露出了风声去的,不知为何,徐太后的心里终究有些过不去那个坎儿。
更何况她自己的心里也有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
——或许定北王还没发现也说不定。
徐太后明知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却还是忍不住这样去想。
只要蔺时谦不明说,她就还有一丝的机会。
蔺君泓到了这天的傍晚方才来到了徐太后这边。而且,还将元槿一起带了过去。
其实,元槿是不愿去见到徐太后的。
蔺君泓坚持让她去。
“怕她作甚?一次两次就也罢了。往后可是要同在这宫里头住下去。既是如此,有些话摊开来说为好。”
听闻蔺君泓好似有话要对徐太后讲,元槿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他到了这边,与徐太后共用晚膳。
徐太后知道蔺君泓在这个时辰赶过来,就遣了人去与蔺君泓说一声,不若晚膳就在她那里用了。
蔺君泓让宫人过去回话,答应下来。不过,他特意提了一句,元槿会和他一同用膳。
虽听闻元槿过来了,徐太后倒也没甚太大的表示。甚至于,她也没让这边添上几个元槿喜欢的菜式。
单嬷嬷有心想要提醒一二,可是看到徐太后那莫名的神色之后,她又改了主意。
徐太后这般的状况,看似是无碍,其实心里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单嬷嬷不想撞上去,免得徐太后发了怒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便没再多说什么,转而去做自己分内的事情了。
元槿和蔺君泓过来的时候,恰逢徐太后吃了一碗燕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