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在朱宝婵面上。
朱宝婵轻轻颔首,怔了一怔,回首道:“她确实已经死了”
孟玉箫急问:“是谁杀了她”
朱宝婵道:“是丁鼎”
“丁鼎兄弟“
孟玉箫长叹一声道:“但他又怎是惜月的敌手”
朱宝婵轻轻一笑,垂首道:“当时他自山林之中窜来,好似一阵疾风,然后他快速出剑,也是一剑刺中心口,惜月当场丧命,你知道的,天下任何武功,速度才是制敌的关键”
语声一顿,抬起头来,道:“我记得他还说他要去找林麒报仇”
秋波似水,吐气如兰。
孟玉箫呆呆地愣了半晌,心中纵有悲伤情绪之意,却又怎能在她的面前发作
“我们去找个地方,把陆大侠好好安葬吧”
朱宝婵敲了一眼陆天尧的尸身,忽然道。
孟玉箫黯然点头,道:“好,陆伯父与爹兄弟情深,就把他葬在守归山吧”
“好天色昏沉,恐怕将会下雨,我们快些走吧”
孟玉箫将陆天尧的尸身缓缓放下,与朱宝婵二人走到马车前座,催马行去。
马在林中驰了一阵,走了许久,却又像绕了几个圈一样,始终走不出去。
此刻天色更暗,乌云堆叠,顷刻间,电闪雷鸣,大雨将至。
朱宝婵仰首望天,心中有些焦急,不禁道:“奇怪,怎么走来走去,又回到了此处,难道我们迷路了么”
孟玉箫一勒缰绳,车行渐缓,亦喃喃道:“怪事怪事”
话音方落,突见前头尘土飞扬,一匹健马,急驰而来,孟玉箫心中暗道:“何不寻此人打听一下路途”
他心中一犹豫,这匹健马,已有如风驰电掣般自车旁急驰而过,只得暗叹一声:“罢了。”却又奇怪地忖道:“难道此人又是来寻我的么
只见此人一身浅蓝衣衫,身躯瘦小,行动却极矫健,马上身手不弱,只是面色蜡黄,似乎久病初愈,打马来到孟玉箫车旁,扬臂高呼道:“阁下可是孟玉箫孟公子”
语气沙哑,虽是高声喊话,却仍十分低黯。
孟玉箫心念一转,抱拳道:“正是。”
马上人嘴角一牵动,似笑非笑地,抱拳又道:“幸好在这里遇到阁下,否则又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了。”
扬手一提缰绳,轻挥马鞭,举止甚为潇洒,口中牙齿,更是莹白如玉。
孟玉箫心中大惑,道:“阁下寻我作甚”
马上人笑道:“孟公子,夫人在群芳庐等你,故此派遣小人前来请公子”
朱宝婵娇靥之上,泛起一丝机警之色,道:“不知阁下口中的夫人,究竟是谁”
马上人道:“怜星宫主”
孟玉箫默然,却听朱宝婵道:“你快走吧,我们不见”
马上人微微一怔,瞧了孟玉箫一眼,忽又轻轻一叹道:“摘星少主为公子而死,临死之前,想见公子一面,竟然也”
他话音未了,孟玉箫目光一闪,道:“好我随你去”
马上人微微一笑道:“那么,公子请随我来”
话音一落,拨转马首,打马而去。
“驾”
孟玉箫丝鞭一扬,赶着马车随之而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死生有命
群芳庐中,病榻之上,躺着一名少女,美艳绝伦,但却了无生机。
草庐之外,山花正艳,但这美丽的女子,却枯萎了。
她,正是摘星
孟玉箫坐在床前,呆呆地望着她,心里突地升起一阵温暖,只觉自己多日来的辛苦惊骇,只要这种温暖的千万分之一,便已足够补偿。
摘星忽然缓缓的睁开双眼,道:“孟大哥,你能抱一下我么”
孟玉箫轻轻抱着摘星,双目之中,俱是悲戚之色。
摘星躺在在孟玉箫的怀中,喘息着,挣扎着道:“孟孟大哥,现在我想求你一件事,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孟玉箫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无论你要我做什么,只管说吧”
摘星道:“我死了之后,希望你能替我好好照顾我娘亲,也希望你告诉她,我虽然不能再服伺她,但我始终是她的女儿。”
孟玉箫揉了揉眼睛,道:“我我答应你。”
摘星凝注着他,缓缓又道:“我也希望你好好照凤姑娘,我知道你爱她,我希望你们永远幸福快乐,白头偕老你记得一定要去神机山找她,她也一定很想见你”
孟玉箫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她会么”
摘星道:“嗯,我是女人,我很了解她,我知道她真心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真正的爱,是不会挂在嘴上,而是深埋于心”
孟玉箫颤声道:“我知道,我全知道,求你莫要再说,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摘星嫣然一笑,缓缓阖起眼睑。
她笑得是那么平静,因为她已不再有烦恼,不再有心事。
孟玉箫望着她,却已不禁泪落如雨
摘星的手已渐渐垂了下来,她的身体也逐渐变得冰冷。
她知道自己的时候已经到了,已没有再拖下去的必要。
无论任何事,迟早都有结束的时候,到了这时候,她的心情反而特别平静。
嫉妒、爱憎、好胜、炫耀这些世俗的情感,忽然之间都已升华,这种情感的升华正是人类至高无上的情操。
这一切急促的改变,只因她深爱着孟玉箫,而她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
就像春末时凋零的春花,天明时燃尽的油灯。
她的双目已经阖上,她只有一个愿望。
她只希望孟玉箫能好好的活着,红凤凰能好好的活着,所有他的朋友和亲人都好好活着,而且活得愉快。
她的双目已然彻底阖上,面颊上是两行清冷的泪水。
她死了。
孟玉箫的眼眶一湿,垂下首去,这钢铁一般的火热汉子,竟也流出两道冷清的泪水
屋外山花烂漫,但屋内却一片萧索。
屋子中央已搭起了灵堂,案上燃烧着素烛火,点起了三支长香,青烟缭绕。
香案中央,立着一块灵位,上面写道:“亡夫陆天尧之灵位”
灵位之前站着一名妇人,绝世的美貌,已完全被悲伤掩盖。
她是怜星,此刻她正一手持杯,目中凝注着这一双深情款款的少年男女,心里想到陆天尧苍白英俊的面容,不禁暗叹一声,知道自己的一生,此后永远寂寞了。
两行晶莹的泪珠,缓缓沿腮落下,落入杯中。
她仰首喝干了杯中和泪的苦酒,转目望去,只见桌上素烛已将燃尽,烛泪滴滴落下,就正如她的眼泪一样。
于是她突又想起两句凄惋的诗句,禁不住轻轻念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