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如何敢欺瞒少夫人贫道岂是那等受人指使的小人”
唐怀瑜轻嗤一声,满是嘲讽,丘不尽愈发尴尬了,萧如初却若有所思道:“既然如此,那你便是胡说的了”
丘不尽支吾片刻,原本还想狡辩几句,但是如今对方为刀俎,自己为鱼肉,话头在嘴里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苦着脸承认道:“是是。”
萧如初有些惊讶地打量他,问道:“如何会挑上我”
丘不尽硬着头皮解释道:“皆因少夫人的八字属水,唐府位置又偏南属火,水火相冲,可不是正好有了说头再者前些日子,院子里那白灯笼上有被火烧过的痕迹,贫道就顺口说了那么一句,那鬼怕是被烧死的,唐老爷的脸色霎时便不对劲了,贫道心知说到了点子上,再加之少夫人是今年才纳娶入府的,想是脚跟还未站稳,从你这里着手,倒也适逢其会,那种情况下,再没有更合适的了。”
他这么一说,大意就是,谁让你是个软柿子由不得他顺手就捏住了。
听了这么一出,萧如初与唐怀瑜对视一眼,倒也接受了他这个说辞,萧如初来府里时间不算长,若是得罪了谁也确实说不过去。
不过
萧如初冷着声音道:“道长这么上下嘴皮子一碰,也算给了唐家人一个解释,休了我之后,唐府会不会有起色且不说,总归是以后的事情,到时候你回道观闭关去了,谁也找不着你的人,松快得很。”
“但是你可知道,我被休了,便是下堂妇,被扫地出门,即便是回了娘家,日后又当如何自处”
闻言,丘不尽转开眼睛,不敢与她对视,嘴唇瓮动了几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这种事情他做惯了的,嘴皮子一翻,吹得神乎其神,玄之又玄,人们听不懂就更好了,总之让他们信服便可,左右银钱都是少不了的。
至于其他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想过,但是那又如何若他有那等怜悯之心,又如何会做这种招摇撞骗之事
萧如初见他这般形容,便知自己说再多也没用,话本里面写的那些跑江湖的老油子,便是这种人了,遂懒得再多费口舌,直接开口道:“我本不想揭穿你,但是如今我也不想离开我夫君,明日该如何说话,你仔细斟酌便是,倘若说得好,你仍旧是法力深厚,能降妖辟邪的丘道长,还能得唐府的一笔重金酬谢,日后唐府再有什么事,少不得又要请你来坐镇,但是若说得不好”
她轻声笑了,道:“我不过一介弱女子,然而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左右我是不怕什么,一切端看道长如何抉择了。”
听了这话,丘不尽脸上略微有点难看,但仍旧是强自镇定,从善如流道:“少夫人这说得哪里话贫道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有些地方推算错了也是在所难免的,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少夫人见谅。”
这便是答应下来了,萧如初一笑,语气温和极了:“妾身也是一世情急,才出此下策,还望道长勿要见怪,南乡,替道长松开。”
南乡应了,上前一步,亮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来,锋锐的刀刃在火烛下闪烁着雪亮的寒光,尽管知道不会有事,但是丘不尽心里仍旧忍不住一个哆嗦,然后眼睁睁地望着那人转到他身后去,冰冷的刀锋轻轻扫过他的皮肤,留下几许近乎刺痛的痕迹。
很快,绳索便被割开了,丘不尽连忙爬起身来,萧如初温声道:“明日便仰仗道长之言了。”
丘不尽哪里还敢说什么人家刀子都掏出来了,唯有喏喏应下,颤着声音道:“少夫人客气,贫道明白了。”
眼看着那道士身影仓皇离去,再不复之前的仙风道骨,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南乡和玉缀冲着他的背影唾了几口,唐怀瑜却道:“三嫂嫂,就这么让他走么”
萧如初道:“他不敢多话的,等明日再说,左右事情已经发展到如今这般地步,再不会更差了。”
唐怀瑜一想也是,按照他三哥那个性子,休书是断然不会写的,老太太和唐高旭再如何强硬也无济于事,实在不行,让他三哥和三嫂嫂一并搬出唐府也使得。
当然了,这也只是想想,若不是为了去岁年底有人要害他三哥的性命那件事情,他三哥也不会再次踏入这唐府。
如今他三哥又有了三嫂嫂,也算是福祸相依了,唐怀瑜见不得有人要作妖,若依他的暴脾气,自然要搅风搅雨闹上好一阵子才肯罢休的。
眼看着萧如初把事情解决了,一行人便又趁着夜色回去,等出了门,满院子丛生的荒草映入眼帘,院子还被烧毁了一半,满地都是草木灰烬,想来把刚刚那老道士吓得够呛。
这是着过火的秋声园,一般不会有人过来,所以他们把人绑来了这里,安全得很。
萧如初忽然便想起从前住在这园子里的那不知名的老妪来,后来秋声园着了火,不知道她如何了,这么想着,她便去问纵火的唐怀瑜道:“这园子里从前住的人去哪里了”
唐怀瑜一愣,道:“三嫂嫂如何知道这里住了人”
萧如初微微抿起唇,道:“我曾经见过一次”
唐怀瑜先是惊诧,尔后才斟酌着回道:“她被接出去了,与从前唐府的旧事有些关系。”
听闻此言,萧如初心中明白大半,也不追问了,唐怀瑜又摸了摸鼻子,解释道:“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她有些疯疯癫癫的,说话颠三倒四,唐府将她养在这里也有好些年了,便是我也不知道原因,也许我三哥知道些什么。”
与唐府旧事有关,估摸着便是当年唐府纵火一事了,萧如初心里揣测着,但总觉得哪里不对,想来想去也没有线索,便又放下了,一行人顺着小径往花园一路去了。
此时正值深夜,万籁俱寂,和来时一样,南乡走在最前头,中间是萧如初和玉缀,后面跟着唐怀瑜,因为担心招人注意,便仍旧没有点起烛火,银色的月光从树的间隙中洒落下来,隐约照亮了脚下的路,倒也不觉得那么黑了。
就在这时,萧如初却听见一点细微的声音响起,是从后面传来的,那声音,如同鞋履踩在干枯的枝叶上,发出轻轻的咔擦声,若是不仔细,还当真听不见,更要紧的是,她闻见了一阵无比熟悉的香气。
因为从小接触香料的缘故,萧如初的嗅觉比大多数的人要更为敏锐,就是在平常时候,能够闻到别人闻不到的气味,就比如现在。
那种香气,还是她亲手调制的,名叫花间露。
第74章
银色的月光从树枝间隙中洒落下来,寂静的夜色中,传来一个轻轻的调子,像是有人哼着小曲似的,一抹高挑的身影从远处走来,步摇轻晃,金钗在月光下折射出微亮的光芒,坠子上的明珠熠熠发光。
女子穿着一件绛红色的襦裙,上面描绘着大片的花纹,她步履轻巧,踩着小径上的落叶,往垂花门的方向去了,环佩声渐渐远去,空气中仍旧残留着些许沁人心脾的芳香气味。
一名女子,独身一人在这后花园中行走,哼着不知名的曲子,似乎全然不担心被人撞见一般,这场景看上去当真是分外诡谲,令人心中不禁泛起凉意。
gu903();花木后面才走出一行人来,正是萧如初与唐怀瑜四人,空气中的香气已然完全消散了大半,只余下残留的些许气味,幽幽地漂浮着,往人的鼻腔中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