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照最近就在忙这个,和燕叔柠一起挑着书去乡下问有没有农人要买。
不少农人会几家一起买一份,撕开了各自当年画。
生意非常不错,要说起来是没有市面上的年画好看的,但胜在便宜,毕竟小张师傅的染料作画本钱少。
但印刷完也能看出来鲜艳色彩了,而且毕竟是书,听起来就风雅,谁家不想让孩子做个状元郎呢?
空照挺喜欢这活计的,倒是燕叔柠长这么大还没做过这种事,算是跟着空照长了见识,燕叔柠也发现,自己现在其实并不了解这位小皇子了。
他印象里的空照,还是那个跟在谢妃后面,冷冷淡淡寡言少语的小皇子。
可是现在这个少年却机灵又活泼,常年带笑,谈起来生意很有一套,而且能看得出来他很开心。
燕叔柠踌躇许久,还是问出来了那句话::殿下,您为何要回去呢?”
他想问的是空照明显在宫外要快乐很多,为什么要来汴京走进天子的眼中。
空照明显也听懂了他的意思,此时笑了笑指了指天子的方向。
“我有一些他们都做不到的地方,”空照说,“他们都不会比我做得好。”
“您说得是……?”燕叔柠虚心求教。
空照一摆手,回答说以后你就知道了,却不肯透露更多。
正旦时节,燕叔柠求见天子,其实天子要见的则是空照。
天子本来有心在正旦之前让空照回宫,但想起来谢妃的脸心里冷淡三分,还是把这事搁置了下去,空照也不在意,依然做他快乐的小伙计。
新年当天,谢子介,鹿琼还有空照是一起过的,三个人一起画的年画,春联也是各写了一些,吃的则是汴京城的特色,平乐侯找的厨子,味道的确很好。
吃完饭空照很机灵地表示他要回燕叔柠那边,然后就跑了,鹿琼喝了几杯果酒,有点小醉,此时看着谢子介,认真道:“谢秀才。”
谢子介觉得有点好玩,拿只手在她面前比划了两下,鹿琼抓住他的手,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是谢秀才,我们是到府城了吗?过年了呀。”
醉了的鹿琼有种呆呆的认真,谢子介却不愿意再逗她,他知道鹿琼是想起来去年那个新年了,那时候虽然也温情脉脉,可实际上却是带着再也不见的难过的。
他吩咐厨房做了酸汤,自己则拍拍鹿琼的背:“不在府城,但我们还会有很多在一起的新年。”
只要等一切解决。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些事情要做。
元宵佳节,汴京城旁边的护城河里面,漂浮着满满的莲花灯。
温柔的灯光沿着河道蜿蜒向下,灯壁上汴京城的百姓们的祈愿也被火光照了出来。
鹿琼和谢子介也终于可以放一盏河灯了。
他们两个像当初一样走在河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各式各样的声音传入耳中,稚童们在笑闹,而小相公小娘子们则在喁喁细语。
然而这些声音又分明离得很远,只有身边这个和并肩的人显得如此亲近。
回想一年之前,他们曾经以为再次相见可能就是三十几年后或者再也见不到了,那时候也做了河灯,只是赶上石三在,最终也没有机会和鹿琼一起放出去。
幸好今年还可以。
莲花灯的骨架的是谢子介编的,他手很巧,几下子就做好了,两个人各写了一个灯,一起放了出去。
谢子介问鹿琼:“琼娘写了什么?”
鹿琼反问:“谢郎写的什么?”
“我写的是琼娘长命百岁,一生平安,”谢子介顿了顿,本来是他反问,这样一先回答,倒是像故意自问自答了。
鹿琼笑了:“我写的是谢生一生顺遂,无病到白头。”
两个人相视而笑,谢子介指着已经看不见的河灯:“那合起来,我们也是写了一道同老呢。”
河灯慢慢飘远了,直到消失不见,天空上孔明灯慢慢放了起来。
“谢郎,”鹿琼突然叫了一声,谢子介扭头,看见鹿琼手正指着天空,“好像一整片月亮呀,可真好看。”
鹿琼的眼睛里面倒映着灯,倒是显得有些金灿灿的,谢子介只觉得面前的人比那些灯好看多了。
他也笑起来:“对,真好看。”
他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人拿了一串,给鹿琼看见了想起来:“那时候还有个泥人,你考了状元。”
谢子介手顿了顿,笑道:“那我可要努力,穿了那身状元吉服见你。”
鹿琼重重点了点头,吃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皱起来了眉毛:“糖葫芦酸的。”
谢子介把自己手里那根递给了她,拿走了鹿琼手里,“这根里面加了赤豆,甜的。”
他咬了一口现在手里这根。
路过一段戏台,谢子介还给鹿琼唱了一首画堂春,他声音清亮,音调婉转,很是好听,鹿琼听了半晌,听出来是谢子介讲过的一位老词人的大作。
鹿琼很开心:“这个我知道,化了很多典,你讲过。”
谢子介笑:“是,化典,那你倒说是什么典故?”
鹿琼张口:“男子对心上人恋慕之词,化用的是……”
她才反应过来,脸一下子烧起来,倒是谢子介眉眼弯下去,牵着她的手:“是我恋慕琼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