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半夜,魏澜忽然听到细弱的哭声。
他看向旁边的阿秀。
阿秀缩在床里,眉头紧锁,又小声地抽搭了两声,看起来像是在做恶梦。
魏澜见她非常痛苦的样子,犹豫片刻,他靠过去,将人抱住。
他一过来,阿秀醒了,靠在世子爷温热的怀里,阿秀渐渐从梦里走了出来。
“梦到什么了?”魏澜闭着凤眸,语气清淡,似乎她不回答也没有关系。
阿秀心有余悸,想倾诉出来,擦擦眼睛道:“我梦到小时候了,我们那边有条河,一到夏天大哥就喜欢去河里游水,后来三弟大了点,大哥每次去也会带上三弟,就是不带我。”
“不带你你就哭?”魏澜皱眉问,刚刚她哭得那么可怜,居然是为了这个?
阿秀摇摇头,往他身上靠了靠,还在为梦境难受:“我梦见大哥又带三弟去了,河里水深,大哥与大孩子去玩水,让三弟坐在岸边等,三弟去附近的田地里抓蚂蚱,突然跳出来一个拐子,把他抓走了。”
魏澜明白了,她一直在挂心六子案,做梦也梦到了拐子。
“做梦而已,睡吧。”魏澜拍拍她肩膀,勉强算是哄了下。
阿秀想想已经长大还进了侍卫营练武的三弟,很快就睡着了。
魏澜也想睡,可她的声音将是长在了他脑海,不停地盘旋。
天热,孩子,贪玩,洑水。
大人们知道孩子丢了很难再找回来,小孩子不知道,六子案刚出来时百姓们看孩子看得紧,现在过去一个月了,百姓们渐渐放松,孩子们被拘了那么久,现在又是酷暑炎热天,城里的孩子没地方玩,乡下的极有可能偷跑出家,去河边玩耍。
夜深人静,魏澜悄悄掀开被子,披上外袍去了前院书房。
魏澜的书房有全国各地的舆图。
犯下六子案的拐子绝非等闲之辈,以他们的本事,去京城以外的地方作案成功的可能更高、被官府抓住的可能则更低,他们却偏偏选在京城,就说明他们有必须在京城一带作案的理由。
除非他们已经达到了目的,否则一定会再次出手。
魏澜展开京城这一带的舆图,一一记下附近的大小河流,连舆图上有注释的小池塘都没有落下。
翌日,魏澜重新部署了锦衣卫众人的盯梢位置。
三天后,锦衣卫抓到了人!
是在一个村子外的小溪边抓到的,锦衣卫暗探早早埋伏在溪边的小树林中,他守了一上午,期间有三波人来溪边玩水,有的是几个孩子一起,有的还有大人陪同。到了晌午,百姓们都要回家吃饭歇晌的时候,一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单独来了溪边,小男孩开心极了,脱得光溜溜的跳到水里,泥鳅一样撒欢。
就在这时,一个二旬左右的年轻女人出现了。
那女人姿色平平,普通村妇打扮,她假装去男孩玩水的地方喝水,与男孩说了两句,不知用什么吸引了男孩,然后趁男孩靠近她的时候,村妇突然出手,捂住了男孩的口鼻。
暗探抓紧手,决定继续隐藏身形,暗中跟踪对方。
那女人会功夫,如果他贸然出手,跟丢了便功亏一篑,藏在暗处,也许能发现她的老巢。
可那女人居然去了附近的一片坟地。
女人将男孩放到地上,再从旁边的坟头土里挖出一个食盒,一把匕首。
暗探浑身发冷,他知道,如果他再不动手,那孩子就没有命了。
一条命重要,还是眼睁睁看着孩子丧命继续跟踪那女人好一网打尽重要?
暗探毫不犹豫地放出了暗器。
女人没有料到她居然被人跟踪了,更没有料到有人会在她背后放暗器,一枚银色小针悄然刺入了她的脖颈肌肤。
暗器上涂了最厉害的迷药,可再厉害,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彻底迷晕一个人。
女人是个死士,在陷入昏迷的前一瞬,她咬破了一直藏在口中的致命毒药。
女人死了,孩子还活着。
暗探记住这片坟地的位置,先将昏迷的孩子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他醒了自会跑回家,然后才背上那具死尸、提上她的食盒与匕首去了锦衣卫在京城郊外的一个据点,乔装打扮后再运送女人进了京城。
“属下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
“起来吧。”
魏澜围着女人的尸身转了一圈,命身边的心腹封锁消息,他亲自带着两个暗探去了那片坟地。
平时无人光顾的坟地,仔细一查,便发现两座荒坟有最近重新填土的痕迹。
魏澜命两个暗探挖坟。
里面的棺木破破旧旧,上面洒了新鲜的血迹。
棺木打开,失踪的六个孩子全找到了,只是每一个孩子,都被人挖了心。
锦衣卫是最不怕面对尸体与鲜血的地方,但在看清这六个孩子的惨状后,亲自将他们搬出棺木的两个暗探都闭上了眼睛,双拳紧握,咔咔作响。
从始至终一直漠然站在旁边的魏澜,缓缓地转向远处的京城。
烈日当空,他一身墨色蟒袍屹立山顶,通身煞气如阎王降世,来人间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