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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重的接风喜宴一直铺摆了足足三日。

飞燕便是早早回了骁王府。

京城的骁王府也是热闹非凡,因着许久没有迎回主子了,府内虽然大小物件一应俱全,可是也是有需要修缮的地方。

从淮南提前回来的魏总管一脸喜气,指挥着仆役们料理着大事小情。他老人家在淮南程无双的手下时,竟是被贬到了门房处,照管着角门,何等威风的大总管竟是落得这步田地,在淮南时那几个月的苦楚,让魏总管是愈加地思念那个平易近人的侧妃。

现在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那个程无双因着违反了军规,影传是被她的父亲给下令处死,只是其中干系甚大,京城里的权贵都是不敢将此事端到台面上去议论。可是有一样事情却是坐实的,那个骁王绝对是命里克妻的,竟是皇帝亲赐的姻缘也落得这样阴森可怖的下场。一时间,骁王虽然又力战功,隐隐有凌驾于储君之上的趋势,但是各府的千金却是按兵不动,不敢再步程家的后尘。以后这府里总算是得了清净,他魏总管更是要尽心伺候侧妃周全。

骁王在宫中宴饮了三日后,抽了空子,去给沈皇后请安。

还没入宫门,便嗅闻到了宫门里檀香缭绕。宫人传话说是皇后正在礼佛,请骁王在殿内坐下稍等片刻。

对于骁王来说,面见皇后需要久等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便是悠然自得地做好了等上一个时辰的准备。

哪里想到,还未饮完一盏香茶,皇后已经在李嬷嬷的搀扶下出了佛堂。

当骁王抬眼望向母后的时候,心内也是微微一颤,记忆中那个金钗满头,明艳万状的母后竟是许久未见后,一下子衰老得有些不成样子了。

那鬓角的斑白便是再名贵的金钗也遮挡不住,眼角的皱纹也深刻得叫人难以忽略……那是经常哭泣而留下的难以磨灭的印迹……

骁王不由得想起自己宫中的耳目说起的,自从安庆公主出事后,皇后便是终日以泪洗面的事情。看来妹妹的失踪真是让一向看似冷清的母亲伤透的心的。

给母后请安之后,少了以前冷嘲热讽互相刺探的对话,母子二人一时间竟然是相对无言。

骁王与母后实在是没有什么亲近的话题,而那沈后,也只是略显疲惫地半靠在软榻上,任着李嬷嬷替她揉捏着方才在蒲团上打坐而微微有些酸麻的腿。

骁王在椅子上略略调整了一下姿势,眼角突然扫到一旁的食盒,便骤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道:“此次入宫,儿臣也没有备出什么好的孝敬母后,便是送上几盒子糕饼请母后品尝。”

一旁的宫女闻言,将四层的食盒打开,取了几碟子精致的,端到了皇后的近前。

沈皇后一看,这颜色暗红的糕饼却是新野当地的小食薯粉圆。这薯粉圆原是沈皇后的最爱,用的是新野当地特有的不到一巴掌的小红薯打粉磨碎,再混了蒸好的红豆馅油炸,外焦里内,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入了京后,御膳房里呈上的各色点心实在是太多了,而这样端不上台面的小吃,日子过得久了,便跟在新野的穷日子一起尽是忘得干净了。

沈皇后见二儿子突然端来这样的家乡风味,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用银叉戳了一个,慢慢送到嘴边一咬,却发现这里面暗藏玄机,这内里包裹的却是不红豆,而是消食之用的篦豆,这豆子入药可消食,可是味道甚是刺鼻,虽然御医给这几日存食的皇后开了方子,却是难以下咽,也不知道这做馅的人用了什么心思,那篦豆竟然尽去了异味反而搭配了薯粉圆有了几丝香甜……

虽然是个简单的小食,可是内里的用心却是没有半点的清减……

沈后慢慢地吃下了这个药膳粉圆,又用香茶漱口后,才开口道:“倒是用心了,连本宫的喜好都是拿捏得甚好,这可是不是老二你的秉性,十有*是你的那个侧妃的手笔吧?”

骁王连忙道:“儿臣的妾室尉迟氏的确是经常挂心着母后的身子,昨日宫里的御医去儿臣的府上为她诊脉,无意中说起母后胃口不太好,便是心内有些焦虑,这薯粉圆也是她今晨一早起来和面,亲手揉捏的。”

沈后闻言,眉眼微动,过了一会接着道::“也是难为她了,她是快六个月的身子了吧?倒是不要太过操劳了。”

骁王恭敬道:“五个月的身子了。”

沈后点了点头,又说道:“你们哥几个,算是你得子最晚,按理说,母后该是为你高兴的……可是子凭母贵。她虽然是贤良的,却到底不是正妃嫡妻的底子,这孩子生出来若是个男孩,也只能是庶子,难以继承你骁王的爵位啊!”

骁王垂首道:“母后所言极是,所以儿臣也是特来为了尉迟氏的进位请教母后,还望母后提儿臣指点一二。”

沈后闻言倒是微微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眉头微微一皱道:“你的意思……是要将她扶正?”

骁王起身恭敬跪下,垂首道:“儿臣正是此意,还望母后能成全。”

沈后挥手让骁王起身:“此间就是我们母子二人,起来说话吧……想不到我们霍家竟是有个长情的人,那尉迟氏可是过门多年了,怎么这痴迷的劲头还没有过?你若是为了那嫡子的身份,娶了正妻,将那孩子过继过去便是了。何苦要干这小门小户都做不出来的路数?便是乡野间只有几亩薄田的乡绅续弦,也没有将妾室扶正的道理啊!”

骁王并没有起来,依然跪下说道:“儿臣并不是但为了嫡子身份的缘由,而是在今生今世,便是打算只与尉迟氏一起共度余生。”

这话让沈后听得着实是微微有些一惊,过了许久才缓声道:“若不是你经常走南闯北,本宫还真以为你是在书房门憋闷出来的痴呆书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怕以后自己扇了自己的嘴巴?就像你父皇当年迎娶时,也是誓言绝不纳妾,可是现在……

有些话,莫要说得太满,世事难料,以后的事,谁也是不知道。依着本宫看,你现在还是有些少年儿郎的心性,与那尉迟氏感情相处得好,便是容不下了别人。可是现在你许了她这样一个圆满的,又是将她扶正,可曾想过以后若是改了主意,待得她年老色衰后,又爱了那新鲜娇嫩的,她这个正妻可是有容人之量?”

沈皇后倒是许久不曾与儿子说出这么多大话来。若是从旁人的角度看,她的这些个话也是不无道理的。

骁王不欲辩驳自己的情真几何,他做事向来是注重结果,于是便再次下拜道:“儿臣心意已决,还望母后成全。”

沈后无力地挥了挥手,这下跪的不是别人,乃是一向主意正,胆子大的老二!他若是下定决心去做的,旁人谁能阻拦?

“这原也是本宫做不得主的,你若是想好了便是去请示你的父皇吧!”

骁王沉声道:“儿臣已经禀明了父皇,他的意思是请母后您来定夺。”

沈后一听,却是怒极而笑了,皇上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