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师父说过,信有大小之分,倘若不问是非,一味守信,那便是迂信。我到这一步不肯放弃她,真是为了守信吗”
他摇了摇头,心道:“我这是在乱想什么,她既非嗜血教妖邪,当然不存在正与邪的大节,那我便该信守诺言了。”思绪错杂,心潮起伏,实不知走到这一步,是对还是错。
又过三天,二人饥饿疲劳,体力将竭,全凭着一股精神挺到现在。起先血翼道人发动了几次大规模进攻,被张恒击溃之后,让众妖将洞口封了个密不透风,只偶尔派几只妖族偷袭。
但如此一来,张恒和萧晏晏便得不分昼夜的轮流值守。张恒接连给萧晏晏服食镇毒丹药,萧晏晏才得以挺到现在。二人却都已疲弊不堪,倚在山壁上闭目养神。
萧晏晏突然说道:“想不到我会死在这里,更想不到会跟名满天下的玉公子张恒张大侠共穴。”
张恒嘴角微扬,道:“什么名满天下,死后都是黄土一堆,百年之后,谁人记得”
萧晏晏道:“是啊,那些武道高手境界到了巅峰,不去图个逍遥自在,却争名夺利,奔波劳碌,真是浪费了恁大的本事。”
张恒突然坐起,正色道:“不是的。正道武人苦己利人,拯救天下生灵,乃是大意志大功德,当今帝国动荡,妖族邪魔横行,我辈武人岂能坐视不管”
萧晏晏睁开双眼,瞥他一眼,笑道:“这些道理都是谁告诉你的”
张恒道:“是我师父。”
萧晏晏点了点头,道:“你没有爹娘吗”
张恒脸色转为悲伤,隔了半晌,才道:“我爹娘早已去世了。”声音干枯苦涩,眼泪盈眶,转了几转,顺着脸颊流下。他心志十分坚定,若在平时想起此事,绝不会流泪,但眼下面临生死大劫,心神动荡之下,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萧晏晏掏出一块手帕,抬臂替他擦去泪珠。
张恒看她一眼,脸上满是感激的神色,继续说道:“我生在一座小村里,爹娘都是农民。我七岁那年,到村外河里游泳,直到天黑才往家赶。还没进村,我就看到就看到就看到村里遍地尸首,婶娘、叔伯、同龄伙伴躺在地上,双眼瞪得大大的,他们的肚腹都被划开一道口子,肠子流了出来”
萧晏晏听到这等惨事,惊呼一声,面露不忍之色,问道:“是什么人干的”
张恒黯然道:“不是人,是妖怪。我一边哭着一边在数百具尸体中寻找爹娘,就听到一阵怪笑,一群面目狰狞的妖族从屋后转了出来。为首的妖怪满口利齿,长长的舌头在外面晃来晃去,他盯着我,就像盯着一盘肉食。”
萧晏晏道:“那你怎么脱险的”脸上全是担忧的神色。
张恒道:“我吓得哇哇大哭,本以为是必死无疑了,可就在这时,我师父来了,他当时就是拿着这把凝霜雪,大发神威,将群妖尽数斩杀。然后他就跟我说:“世间仍有不少无辜之人在遭受妖族和邪教的戕害,你可愿拜入我门下习武学艺,荡尽天下妖魔邪祟么””
那时年纪尚小的张恒望着杜云山高大的身影,觉得这威严庄重的苍髯剑客,便如同天上的荡魔神将,也是在那时,他幼小的心灵中种满了对杜云山的钦佩。
“师父将我带回不苟堂。他的弟子在正邪会战之中全都战死,那时整个不苟堂,只有我和师父,后来陆续又收了各位师弟。他将我抚养至今,传我武功,教我道理,既是我师父,又是我父亲。”
萧晏晏道:“你师父是苍髯蛟杜云山,他侠名远播,在西域也是广为人知,想来不仅因为他武道境界达到天位,更因他为人正直。”
倘若她夸赞张恒,张恒无非一笑置之,但听她对杜云山推崇备至,张恒登时心花怒放,一把握住她双手,叫道:“是极是极,你所说半点不差。”
萧晏晏脸上出现一丝红晕,低声道:“你弄疼我了。”张恒这才发觉自己心情激动之下抓了她手,用力过猛,赶忙松手,连连道歉。
萧晏晏微微一笑,道:“没关系。你接着说啊。”
张恒恨恨说道:“我生平所不能容忍的,一是邪道恶徒,以嗜血教为最甚,一是妖族。我不容嗜血教,是因为师父的教诲,嗜血教戕害生灵,罪不容诛;我不容妖族,是因为家破人亡、小贤庄两百一十三条性命的仇恨。”
沉默半晌,萧晏晏突然问道:“倘若我是嗜血教的妖女,你会杀我吗”
正文第一百五十二章血翼怪3
张恒心头一震,双目炯炯,盯着萧晏晏。
萧晏晏见他目光凌厉,似要喷出火来,又似要将人冻结,不自觉打了个冷战,强笑道:“你别当真,我说的是假如。”
张恒默然不语,好生为难。他和萧晏晏相处了这些日子,不知不觉中,这行为奇诡的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上升了好多。倘若她是嗜血教妖女,他真要杀她么
萧晏晏见他神色纠结,笑道:“你能犹豫这一会儿,我很满足啦。”张恒终于松了口气,重新靠在了山壁上。
萧晏晏缓缓移到瀑布旁,伸手取水,细细的擦去脸上的灰尘。
张恒心道:“这女子倒是很在意容貌。”
便在此时,忽听得瀑布外传来一阵呼喝声音,还夹杂着惨叫。
二人对望一眼,到洞口观看。只见数百只血翼妖族正围攻一人。那人身穿黑袍,身材异常高大,赫然便是前些日子雨天遇到的黑袍客。
他手持一根铁棍,或挥或点,虽然没半点气劲散出,平平无奇,威力却是极大。群妖只要被扫着碰着,立刻化作一滩肉泥。
张恒见状,心道:“他还是不愿泄露自己的身份来历。”
一炷香时间过去,地上堆满了妖族尸体。血翼道人一看情势不对,一声不发,展动翅膀轻飘飘地向黑袍客扑击而去。
张恒见状,叫道:“小心”飞身而起,便要刺那血翼道人。他却忘记自己体力、真气均已消耗殆尽,跃到半空,真气不继,摔落下去。
萧晏晏大急,顺着山体滑行下去,将他扶起,柔声道:“你没事吧”
黑袍客听到张恒提醒,察觉到血翼道人行动,抓住铁棍一端,画了个圈子,逼退群妖,拔地而起,棍端径直点向血翼道人面门。
血翼道人双翅一合,虽没受伤,却被那一点上爆发的气劲冲的退后好远。黑袍客身不落地,足尖凌空一点,一片气纹晃过,如利箭般射向血翼道人。
血翼道人喝道:“阁下是何人”手下不容情,双翅划动,一片血红气芒冲向黑袍客。
黑袍客挥动铁棍挡住气芒冲击,血翼道人身形一晃,气芒再次发出,他已飞到黑袍客斜上方,又是一道气芒挥出。
黑袍客铁棍斜走,挡住了气芒,手臂却被震得有些发麻。血翼道人在黑袍客身周闪来闪去发动攻击,黑袍客仍以简单的动作抵挡,丝毫看不出武技招式的痕迹。
在观战众人眼中,血翼道人的无数道身影化成了一只血色圆球,球内赤红色气芒纵横,那黑袍人的身影却迟迟未被如潮如浪的赤红气芒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