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咒我!”她大怒,便要跳起来和那女孩理论。但刚一动弹,方才被按过地胸口、大腿就撕裂般地疼痛,忍不住龇牙咧嘴地叫唤起来。
那女孩伸手在她的头上脸上摸了一圈。
“还好,脑子没坏。喂,你叫什么?”
她张口要答,心里却忽然警惕起来,小声问道:“你不……不认识我?”
好疼。每说一个字,胸口都像火烧一样,忍不住的咳嗽。
那女孩奇怪地道:“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那你为什么说……我娘我爹都死了……”
“哼,兵荒马乱的,你爹娘要是没死,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给人丢下河去?要不是你给冲到一块石头上,我兄弟又眼尖,哼哼,你现在早去见你爹娘了。”
原来是这样。她想说,爹娘没死,只是一时来不及管她。可是一张嘴,却变成了委屈的呜咽,眼泪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那女孩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又问:“你多大?”
她不喜欢这样被轻视的感觉,于是说道:“十五岁。”
壁虎儿哈哈大笑起来,露出腮边一对酒窝。那女孩啐了一口,笑道:“我才十五岁。再问你一遍,你多大?”说着,将手按在了她折断的腿骨上。
她只好老老实实地道:“九岁。”
“姓什么?”
她犹豫了。随即一阵剧痛从腿上传过来。
她立刻叫道:“姓文,我姓文……”
剧痛却并未停止。那女孩双手握住着她的伤腿,摸索着断骨的位置,摆弄起来。她痛得满头大汗,忍不住大哭。
壁虎拍了拍她肩膀,却跑走了,回来时,手中抱着一捆直通通的细树枝。那女孩不顾她哭叫,仔细将断骨对准,又用树枝在旁固定,最后牙齿咬住自己袖口,刷的一声,扯下一根布条,牢牢把断腿和树枝缠在一起,手法十分熟练。说来也奇怪,经她这么一弄,腿上的疼痛似乎减了不少。那女孩又检查了一下她腿上让石块划开的伤口,用布条一一裹好。
她慢慢止了哭泣,试探着问道:“你……你是大夫?”
“才怪。”那女孩头也不抬,道:“胳膊腿儿多让人弄断几次,你也会了。”
壁虎自豪地道:“蝎子姐本事可大了,不仅会接腿,还能治……”那女孩瞪了他一眼,他便赶紧住了口。
“蝎子姐?”她不由得微微笑起来。这两个人的名字都好奇怪。就算是她此前遇到的百姓家孩子,也顶多叫什么大牛、二狗,可没有这么起名字的。
她定了定神,说道:“敢问姐姐尊姓?你们救了我,我……”
那女孩忽然抬起头来,狠狠盯了她一眼,“没听到吗?我可不是什么府里的小姐,我就叫蝎子,没姓。”
她脸一红,连忙点头,心里却猛地一跳:“你怎么知道……知道我是……府里的……”
蝎子却不答,伸手抚弄着她未断的那条腿,从大腿根一直摸到脚尖,直到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才说道:“这么细皮嫩肉儿的,能是野丫头?你这一辈子,今天是第一次下河洗澡吧?”忽然又舔了舔嘴唇,对壁虎道:“嘿,咱们多久没吃肉了?”说着,直接撕开她的上身衣服。
“你……你干什么!”她慌得直往后躲,伸手掩住胸脯。蝎子是女孩,还没什么,壁虎可还在旁边笑呵呵地看着她呢。就算是两个哥哥,也从没见过她这般样子,何况是个陌生人。
蝎子似才发觉不妥,撇撇嘴,似乎在说:“小姐就是多事。”转头对壁虎道:“去给她找身衣服去。”壁虎一溜烟地去了。
蝎子的手按上了她折断的肋骨。那只手细细的,凉凉的,指肚上长了茧子,指甲里黑黑的,全是泥。可她却讨厌不起来。
肋骨骨折,倒不像腿骨折断那般难忍,只是隐隐钝痛。因此她一声不吭,任蝎子给她接续固定好。
旋即壁虎跑了回来,手里抱着一团衣物,抖在地上。那是一身结实的蒙古辫线袄子,像是身材矮小的成人穿的。但是和她的身量一比,却成了一床被子。
壁虎露出抱歉的神情,“这是我找到的最小的了。”
她看到那衣服的领口结着暗黑的血渍,隐隐猜到了那衣服的来历,全身立刻起了鸡皮疙瘩,小声道:“我不穿。”
蝎子眉头一皱,眼中又出现了那种嫌恶的表情,“是要我给你请个裁缝来,做花衣裳花裙子吗?不穿就光着!”
她原先的衣裳本就已经和几片破布无异,又让蝎子撕了开来,此时已是无处不透。她权衡了一下,只好点了点头。蝎子便让壁虎帮忙,给她把袍子穿上,扣好扣子。好在那袍子宽大无比,并不难穿。蝎子又将袍子下摆撕下了二尺,勉强算是给她套上了一个合身的布袋。壁虎还捡了双皮靴,那靴筒宽得简直能塞得下她的两只脚。壁虎只能拔下地上青草,垫在皮靴前后,再把她的小脚套进去,用鞋带牢牢捆住,她便成了一只大脚青蛙。
蝎子、壁虎看着她的模样,对望一眼,都是嘻嘻一笑。她也觉得怪好玩的,要不是那袍子上羊膻味太重,熏得她恶心,她也要和他们一块儿笑了。
笑够了,蝎子扶着一块岩石站起来,道:“走罢!今天浪费太多时间了。”说着挽住壁虎的手,背转身去,便要离开。
她连忙叫道:“你们去哪儿?”
壁虎也犹豫着道:“蝎子姐,这小妹妹……”
蝎子微微沉下了脸,“怎么,你赢了,咱们也救她了,你还想怎样?”<!--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