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我宁可取了你的小命,也不让你走呢?”杜浒慢慢说完这句话,在她茫然不解的眼神中,匕首已经如闪电般欺到了她的颈下。
奉书惊叫一声,本能地仰头躲避。若是按照她所学的本事,下一步便该是顺势扭转敌人的肘关节,逼他松手撤剑。可是面前的人是师父啊,她怎么敢动手?
只一犹豫的功夫,匕首已经迅速转向,几个来回,封住了她所有的退路。她大叫:“不要!师父,是我!是我!”眼看着绑头发的发带被削下了一个角,心中的惊骇无与伦比,狼狈着滚在了地下,想逃出寒光的包围。
可是她刚刚爬起来要逃,便又看到剑尖已经指向了自己胸膛。她尖叫一声,来不及思考,用平日里练熟了的本事,闪身溜向侧面,避开了致命一击。可是那匕首却如影随形,毫不留情地向旁一翻。她只觉得左边肩头一凉,鲜血像瀑布般喷涌而出。
奉书活了这么大,那是她最恐怖、最绝望的时刻,一瞬间竟起了匪夷所思的念头:“师父被鬼上身了!”
那匕首在刺伤她之后,又无情地绞了半圈,深深地剜开她的皮肉,带出一大片红。她眼睁睁地看着半边衣裳被血濡湿了,下一刻,才是钻心的疼痛,像蜘蛛的触手一般蔓延到她的全身。她眼前一阵模糊,耳中如擂鼓般轰鸣着,似乎有无数人在她耳边窃窃私语,夹杂着杜浒的声音。她从没听过他如此冷酷的语调。
“第三题。打赢我。”
奉书完全无法思考这六个字背后的意义,眼泪喷薄而出,心中只剩下绝望的呐喊: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她是稚龄少女,他是成年男子。她才训练了不到两年,他对她的所有手段都了然于心。她刚刚在他的命令下奔波了一夜,体力近乎耗竭,他却养精蓄锐了几个时辰,全身是使不完的力气。她满心信任,全无防备,他却处心积虑,忽施偷袭。她赤手空拳,他却手持利器,那匕首是她刚刚亲手交给他的。
而且他毫不留情地伤她!若是打不赢呢?她是不是该死?
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她大哭出声:“别杀我……师父求求你……”
踉跄着脚步想逃,想大声叫救命,却知道根本不会有人听见。这片树林本来就人迹罕至,不然,他何以把她带到这里来?
她辨不清方向,只顾没命地逃。奔了没几步,便被他的手指拂到了后背。整个身子像被一锤击中,翻滚着倒在了地上,树下的枯枝残叶划着她的脖颈和脸蛋,鼻腔中满是尘土和鲜血的气味。
等她挣扎着爬起来,杜浒已经又挡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月光,她眼前登时一片黑暗,只有他晶亮的目光,和匕首一样锐利无情,平日的温和与关怀无影无踪,全然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奉书觉得全身的力气在随着鲜血一点点流干,剧烈的痛楚让她的头脑时而清醒,时而发昏。在那难得的清醒时分,她总算是明白了,师父是宁可杀了她,也不会让她恣意妄为。这就是她不听话的下场。她的前两道题目完成得越是漂亮,他此刻下手越是毫不容情。
她只觉得从头到尾都被骗了,胸腔中跳动着的惊恐化作了狂怒,翻滚着躲过又一道劈刺,突然发出一声自己也认不出的怒吼:“你休想!你杀不死我!”
全身几近耗竭的力气又回来了一些,全身被强烈的逃生渴望支配着,她从没有过这么敏捷的动作。
可是杜浒比她快上十倍。她感到手肘被他扭住了,筋骨好像要断裂一般的疼。她再不犹豫,使出十二分的本事,伸出两指,反手去戳他双眼。杜浒不慌不忙地侧头避过。她右手一翻,拈出最后一枚绣花针,身子猛然一跃,不顾被匕首划破臂弯,依旧是用针去刺他眼睛。怒火好像把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心中暴念陡起:“你不是刚刚让我心狠手辣吗?我就心狠手辣给你看!”况且,不这样,根本无法解除他铺天盖地的攻势。
可是不断流血的肩膀已经带走了她手上的力气。杜浒轻轻用匕首一拨,绣花针便脱手飞出,无影无踪。她余光看到他嘴角浮着冷笑,匕首剑尖旋转着往前一送,朝着她的喉咙割了下去。
她眩晕不已,一时间万念俱灰,忽然不想再躲,只想:“师父知道我荒唐胡闹,日后必将吃尽苦头,所以才要用不痛的法子,先杀了我……”
也许应该闭目受死,到死做个乖孩子……
但满心的荒诞念头马上就被死亡的恐惧盖过了。日夜不辍的训练已经让她身先于心,以难以置信的敏捷速度低头一避。脸蛋擦着匕首的锋刃掠过,突然看到他手腕上的青筋,想也不想,野兽一般,张口死死咬住!
这是师父没教过的法子。是她的本能。她听到牙齿入肉的咯吱声响,感到那手腕上绷紧的筋络,舌尖咸涩,接着尝到了浓浓的血腥味。那匕首就在她眼前,可是速度慢下来了。她用尽全身的力量合住牙齿,双手抓住他的手指,狠命一掰一扭,竟将匕首卸了下来。
泪水从腮边滑下来,咸的。她的头脑一片混乱,忘记了肩头的剧痛,手臂急挥,口中是自己也听不懂的尖声叫嚷,疯了般朝前扑去,奋力刺向杜浒的胸膛。
我赢了,我能打赢他,他杀不掉我,我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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