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反省,他们总是立刻加以否定。就拿你做例子,你对心理史学持什么看法它有理论上的价值,却没有任何实用性,我说得对不对”
“也对也不对。”谢顿以厌烦的口气答道。“就实用性而言,它的确没有用处,但是我向你保证,这并非由于我的冒险精神式微。事实上,它的的确确没有用处。”
“至少这一点,”夫铭带着几分讥嘲说,“是你身处整个帝国的衰败气氛下所产生的印象。”
“这种衰败的气氛,”谢顿气呼呼地说,“是你自己的印象。有没有可能是你自己弄错了,
夫铭并未立刻回答,看来陷入了沉思。一会儿之后,他才开口说:“是的,我有可能弄错。我只是根据直觉,根据猜测束下断语,我需要的是心理史学这种实用的科技。”
谢顿耸了耸肩,没将这个饵吞下去。他说:“我没有这样的科技能提供给你。但假设你是对的,假设帝国的确在走下坡路,最后终将消失,变得四分五裂。可是那个时候,全体人类仍将存在。”
“在什么情形,老兄过去近一万两千年来,在强势领导者的统治之下,川陀大致能维持一个和平局面。过去也有过一些动荡叛变、局部内战,以及众多的天灾人祸然而就整体而言,就宏观而言,天下仍算是太平。为什么赫利肯如此拥护帝政我是指你的世界。因为它很小,要不是帝国维护它的安全,它就会被邻近世界吞掉。”
“你是预测如果帝国崩溃,将会出现全面性战争和无政府状态”
“当然,一般说来,我并不喜欢这位皇上和这种帝制,可是我没有任何取代方案。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维系和平,在我掌握其他方案之前,我还不准备放手。”
谢顿说:“你说得好像银河掌握在你手中似的。你还不准备放手你必须掌握其他方案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我这是一般性、譬喻性的说法。”夫铭说,“我并不担心契特夫铭这个人。也许可以说,在我死后帝国仍将继续存在;而且在我有生之年,它甚至可能显现进步的迹象。衰微并非沿着一条直线前前进,或许还要好几千年的时间,帝国才会完全瓦解。你一定可以想象,那时我早就死了,而且,我不会留下子嗣对于女人,我只是偶尔会动动情,我没有子女,将来也不想要。所以说,我对未来没有任何的个人牵挂在你演讲之后,我调查过你,谢顿,你也没有任何子女。”
“我双亲俱在,有两个兄弟,但没有小孩。”他露出相当无力的笑容,“过去,我曾对一名女子十分迷恋,但她觉得我对数学的迷恋更深。”
“是吗”
“我自己不这么觉得,可是她偏要那么想,所以她离开了我。”
“从此你就再也没有其他女伴”
“没有,那种痛苦至今仍旧刻骨铭心。”
“这么说,似乎我们两人都能袖手旁观,把这个问题留给好几代以后的人去烦恼。以前我或许会愿意这么做,如今却绝对不会。冈为现在我有了工具,我已经能控制局面。”
“你有什么工具”谢顿问道,其实他已经知道答案。
“你”夫铭说。
谢顿早就料到夫铭会这么说,因此并未感到震惊或被吓倒。他只是立刻摇了摇头,答道:“你错得太离谱了,我不是什么适用的工具。”
“为何不是”
谢顿叹了一口莆藓“要我重复多少次心理史学并非一门实用的学问。它有根本上的困难,整个宇宙的时空也不足以解决必须面对的闷题。”
“你确定吗”
“很遗憾,正是如此。”
“你可知道,你根本不必推算出银河帝国整个的未来。你不需要追踪每一个人类,甚至每一个世界的活动细节。你必须回答的只有几个问题:银河帝国是否真会瓦解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何时会发生其后人类的处境如何有没有任何措施,能够防止帝国瓦解,或是改善其后的处境相较之下,这些都是相当简单的问题,至少我这么觉得。”
谢顿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苦笑:“数学史中有无数简单的问题,它们的答案却再复杂不过,或者根本没有答案。”
“真的束手无策吗我能看出帝国江河口下,但我无法证实这一点。我的一切结论都是主观的,我不能证明自己没有犯错。由于这个展望令人极度不安,人们宁可不信我的主观结论,因此不会有任何救亡图存的行动,甚至不会试图减轻它的冲击。而你能够证明即将来临的衰亡,或反证那是不可能的。”
“但这正是我无法做到的,我不能帮你找到不存在的证明。一个不切实际的数学系统,我没办法让它变得实用。正如我不能帮你找到加起来是奇数的两个偶数,不论你或整个银河多么需要那个奇数。”
夫铭说:“这么说的话,你也成了哀败的一环;你已经准备接受失败。”
“我有什么选择”
“难道你就不能试一试无论这个努力在你看来多么徒劳无功,你这一生还有什么更好的计划还有什么更崇高的日标在你自己的眼中,你有什么更加值得全力以赴的伟大理想”
谢顿的眼睛迅速眨了几下:“上千万个世界,数十亿种文化,好几万兆的人口,恒河系数的互动关系你却要我将它约定为秩序。”
“不,我只要你试试看,就为了这上千万个世界。数十亿种文化,以及好几万兆的人口。并非为了皇上,也不是为丹莫茨尔,而是为了全体人类。”
“我会失败。”谢顿说。
“那我们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你愿意试试吗”
不知道为什么,谢顿竟然听见自己说出违背意愿的一句:“我愿意试试。”他一生的方向,从此确定。
第十四章
这趟旅程终于结束,出租飞车驶进一处停午场,这里比他们中途休息的地方要大得多。谢顿仍记得那个三明治的味道,不禁露出一副愁眉苦脸。
前去归还飞车的夫铭走了回来,将他的信用瓷卡塞进衬衣内层的小口袋中。他说:“你在此地,即使是公然和公开活动,都绝对安全无虞,这里是斯璀璘区。”
“斯璀璘”
“我猜,它是根据本区首位殖民者的名字命名的,我这么猜。大多数的区都以某人的名字命名,这就表示大多数名字都很难听,而且有些还很难念。话说回来,你若想让此地居民将斯璀璘区改成香甜区或是类似这样的名字,你的麻烦可就大了。”
“当然,”谢顿一面说,一面使劲吸气,“这里并非又香又甜。”
“川陀各个角落几乎都是如此,不过你会渐渐习惯的。”
“真高兴我们到了。”谢顿说,“不是我喜欢这里。而是我实在坐够了那辆飞车。在川陀来来往往一定是可怕的经验,不像在我们赫利肯,从某处到任何一处都能利用空中运输,而且像这种不到两千公里的旅程,绝对不用花这么长的时间。”
“我们也有喷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