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1 / 2)

从他的坐姿高度来看,她就知道他不矮,果然站起来目测高度起码一米八以上。

但是,让两人没有料到的就是,这个男人走到桌前,微微伏低身子,他身上的皂荚香气,近得常锦礼都能清晰闻到,微微潮热又馨香。

她头一次觉得,这种香皂气是那样好闻。

“她很好,我当然看得上她。”

话一出口,声音温润如玉,滴滴答答落在了常锦礼的心中,也让对面的李卫军彻底没了面皮。

李卫军气愤地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皮包,看都不看两人一眼,转身就走出了国营饭店。

常锦礼看着李卫军愤而离场的背影,这才笑了笑,站起了身子,想向男人道谢,显然他是听见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发现自己才到男人的肩膀,她伸出右手,“谢谢你,同志。”

任顾看着那只递向自己的小手,半阖起眼眸,伸出了右手,轻轻握上,语气轻柔,“不客气。”

那时的她,都没有想到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男人,会有再次遇见的时候。

出了饭店,她看着脚上这双布鞋,磨得鞋头都变薄了,原主却舍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这么多年倒是便宜了狗男女。

再看着街边正施工得热火朝天的工人,她想起了改革开放的鹏城,正是华国重点发展的县城。

这是一个属于82年代的新时期,更是倒爷买卖萌生的初期,80初期的经济,正是百业待兴的时候,十一届三中全会过后,国家的政策已逐渐开始调整,长途运输买卖也被允许进入市场。

常锦礼看了一眼,正往工地上倾倒河沙的政府工程车,随着倾倒的动作,顿时又掀起一阵烟土。

常锦礼赶紧快步走开了,凭着记忆,走出这条街道,刚拐进胡同,有些孩童奔跑着追逐着,有几个还险些撞上她,一蹦蹿得飞快。

孩童年幼的笑声,就像一串串银铃声,清脆地钻进了她耳里。是那样的无忧无虑,她看着撒开腿恣意奔跑的孩子,竟有些羡慕。

她的目光有些感慨,这青石小巷,空气中充满阳光的味道,

常锦礼朝着北门路农贸市场走去,胡同尽头的男孩们,有围着玩滚铁环的,也有玩抽陀螺的。

树荫前有三个女童穿着花衣裙,跳着皮筋绳,一对小辫子也随着她们的跳跃而在抖动着。

那会的皮筋还是黑乎乎的,常锦礼脑子里的记忆一下就知道是从废旧自行车内胎剪出来的。

常锦礼一一路过他们,再拐进一条小胡同,看着李家院前的铁门大开着,铁门上的两副善财童子的门画,已经晒得褪去了颜色,院子内一盆盆小葱被照料得很好,郁郁葱葱长了一片。

衣杆上的衣服有几件的确良,是今早她出门前晾晒的,这时早已经不滴水了,她拂开挡在眼前的衣服,走进了屋内。

鹏城的建筑,几乎都是两层为主,第一层进门的饭厅和厨房,楼上是住人的。

她还没走进内门,就听见电视机里传来《敌营十八年》里江波激愤人心的声音,“同志,这个情报请务必送达!……”

这台彩电,还是李卫军用港币在香港买了带回来的,当初在巷子里可是第一家看上彩电的人家,着实让李家风光不少。

所以父老乡亲都会让李卫军回来时给带点东西,书中剧情将李卫军写成了大善人,不辞辛苦为乡亲服务,实际从中牟利不少。

她刚跨进门槛,就看见李桂花坐在藤椅上,拉着一张脸,似乎就在等自己回来。

果不其然,常锦礼前脚才刚进门,李桂花就开口了,急得似乎一刻都等不了似的,“今天你在外面和卫军吵起来了?乱嚷嚷什么呢?那些都不是事实,到时候你让别人说你搬弄是非,你倒是知道错了。”

然而常锦礼根本没打算搭理她,径直就要往楼上走去。

老太太声音又高了几度,“站住!”

常锦礼这才脚步一顿,回过头来,一副与你何干的表情,气得李桂花几乎就要站起来指责她这个什么表情。“你就是这么当儿媳妇的?现在都这样对我了,以后我走不动了,你是不是就要扔我出门了?

你就这么对我好了,当初你死活要进我李家的门,卫军都不高兴要娶,如果不是我劝他要退一步,毕竟前人的恩情在这,如果不是我,你又怎么能如意嫁入我们李家?

现在心里不高兴,就在外头颠倒黑白说我们李家,连你自个儿的小姐妹都受牵连,她对你不够好?你良心过不过意得去,这么败坏她名声!”

常锦礼看着李桂花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原本想踏上楼梯的脚收了回来,转过身板,踩着那双穿起来并不舒服的解放鞋,走到了她跟前。

声音不大,却条理清晰反问,“嫁?我和你儿子连结婚证都没领,这算哪门子的嫁?”

“你这说的什么话了?我和死去老头不也没领证,我们两个甚至都没请两家人吃上一顿饭,我就跟了他了。我对你还不够好?结婚那天,请了两家人吃的饭,花了50元,那可是一般人几乎两个月的工资了!”李桂花凝着一双眉,有些苦口婆心,似乎又带着一点委屈,只那眼神精明得很。

“老太太,您拎不拎得清的啰,说得好听两家人。说得不好听点,我家当初可只有我奶奶、舅舅两个人来吃了这一顿饭,其他两桌坐得满满当当的都是您家的人。这钱还不是全给你们李家人吃进去的多?”

常锦礼娘都不高兴叫,直接将称呼改成老太太了。

李桂花一听喊她老太太,脸色就一凝,再听这后半句,脸色也是一下就红了。

这李家人十分爱面子不说,连颠倒黑白说事的本领可谓是一代传一代。

“嘿,常锦礼,你今天怎么一回事。今个儿卫军和我说你脾气大着哩,我还有些不信。是不是我平日里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你不高兴了?

我要是做错什么了,我向你道歉。你有火气尽管冲我来,别撒在我儿子身上,他回来一趟也不容易,你可别惹他心烦!”

如果常锦礼不是看完了这本男频经商文,深深了解到这一家是什么人,恐怕也会被她这番颠倒黑白给欺骗了,多么感天动地的母子之情。轻飘飘一句话,倒将她说成了大恶人。

“老太太,您倒是有自知之明,平日里做的错事可真不少,道歉就不必了。至于何德美做过什么事情,你们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李仁义究竟是谁生的,我说的是不是事实,你心里清楚得很。”

李桂花可谓是说一句被怼一句,心火气性也上来了。

“我说你有什么不满?还在这里信口雌黄冤枉我们。当年娶你也是顾及你一个小姑娘的名声,这么多年你也没有赚过多大的钱,全靠我们家在养着。现在倒是脾气大了,想发脾气就发脾气,目无尊长。不知情的人以为是我们李家,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呢!”

李桂花才说完话,常锦礼听着这恶心至极的话语,拍了拍衣袖,似乎怕婆婆李桂花的气息沾染了似的,“姜还是老的辣,颠倒黑白的话李卫军不够你强,你们做的那些龌龊事我也不高兴掰扯,还有,没有我补贴这个家,就靠你儿子养你恐怕早横尸街头了。”

李桂花一听她咒自己死,脸颊都快气出花来了。又听她继续说道,“你这么多年不是见着个人就说你对我多好么,不是说家里活儿能帮则帮?是我配不上你们家,你们李家要娶谁娶谁,我,常锦礼不乐意和你们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