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无君,皇帝都没了,这江山打下来又该交给谁自己的战斗真的还有意义吗
哈维尔如此自问,对于未来应该去做的事情,他少见地踌躇起来,无法坚定地抉择方向。
这时,营帐外传来的轻盈脚步声引起了哈维尔的注意,随后帘布被人掀开,哈维尔偏头望去,看见切尔茜单手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估摸了一下时间,也确实该到饭点了。
少女依然是那副头戴耳麦,身穿英伦式制服的俏丽模样,给人以邻家漂亮女孩般的印象,和前线战场上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偏偏又给人一种存在于此并不突兀的奇怪感觉。
“我给你带了晚饭,不过在吃东西之前,还是先换药吧你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拆绷带。”
只见切尔茜随意将食盒搁置在旁边的圆桌上,看着哈维尔的眼睛,说话的语气中竟是少了几分平日里针锋相对的味道,难得的温柔,大概是在顾虑哈维尔的心情。
“好。”
哈维尔点了点头,迅速敛去了自己的表情,似乎不想让切尔茜看出什么来,随后他背过身去,毫不矫情地脱下了衣服,袒露出里面缠满绷带的结实身躯。
上药只是小事,但他身上有许多伤口都在后背,自己动手并不方便,切尔茜愿意帮忙他自然不会拒绝。
而且说起来,在哈维尔昏迷到苏醒的这段时间里,基本都是切尔茜在负责照顾他,哈维尔虽然嘴上不说,却将少女的这份好记在了心里。
还记得刚刚醒来的时候,哈维尔的大脑还处于一片混沌的状态,第一眼就看到了趴睡在自己床边的切尔茜,当时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她。
似乎是感觉到了哈维尔的视线,切尔茜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见哈维尔的一瞬间,竟是忽然间情绪失控一般,直接扑过来抱着他的身体哇哇大哭起来,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眼见切尔茜哭成这个样子,即便是一贯沉着冷静的哈维尔也不禁手足无措起来,只能轻拍着她的后背,尽力用柔和的声音安抚起了怀中的少女。
有过这样一段经历,虽然事后两人都极有默契地不再提起,当作全然没有发生过一样,但彼此间相处的氛围却也因此悄然发生了一些难言的变化。
后来听威尔说,切尔茜在虎口关得到哈维尔重伤昏迷的消息后,因为太过担心,竟是直接星夜兼程地赶来了白马平原的驻扎地,然后就没日没夜地守在哈维尔的身边,一直照顾着他。
哈维尔如今虽然身体尚未完全痊愈,但也好了个七七八八,只要再养上小半个月,想必就能重新变得生龙活虎起来,这其中自然大部分归功于切尔茜的精心照料。
切尔茜坐在床榻上,先是帮哈维尔拆下了绷带,然后又拿出上好的伤药,小心地将药膏均匀涂抹在伤口处,整个过程都是静悄悄的,营帐内只有一男一女轻微的呼吸声,平静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温馨。
忙着手中的事情,切尔茜漂亮的睫毛眨了眨,眼中神光微微闪烁,像是挺享受眼下这种静谧的氛围,嘴角不易察觉地勾勒出一个弧线,表情变得愈发柔和。
哈维尔明显注意到身后的切尔茜神色有异,却眼观鼻鼻观心,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沉默不语。
在看到切尔茜那一天的真情流露之后,哈维尔其实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少女的心思,他又不是木头,若是这样都还能毫无反应,也活该被打上“注孤生”的标签了。
对于切尔茜,哈维尔的感官向来都是极好的,无论是外貌还是能力都极其优秀,就算偶尔闹点小脾气,看在哈维尔眼里也是颇为有趣的。
这样一个女孩,要说心里没有半分好感是绝无可能的,但以哈维尔的立场,却也实在无法承诺什么,只可惜他遇到切尔茜的时间稍微晚了一些,如若不然,也不会有之后那劳什子一堆麻烦事了。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艾斯德斯的身影,一想到这个女人,哈维尔的眼里就不禁闪过一丝阴霾,对于艾斯德斯无法救援帝都一事,他的心里其实是充满了疑虑的。
乔利先生、布德大将军他们或许会真的认为艾斯德斯是战斗狂的秉性使然,在与西方异民族作战时太过沉迷其中,导致后来想脱身都做不到。
但哈维尔却是这世上少有的几个能真正看清艾斯德斯品性的人之一。
他知道,这个女人并没有那么狭隘,在精于战阵的同时,大局观的本事也是一点不弱的,怎么可能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除非艾斯德斯是故意这样做的,她乐于见到帝都的沦陷,所以才故意选择了作壁上观。
这颗没有办法完全掌控的定时炸弹,终于还是在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时候爆炸了
这一炸,就炸得帝国山河倾倒,万劫不复
哈维尔自嘲地笑了笑。
如果这一切都如自己所预料的那般,他或许应该将所有的罪责和愤怒都推到艾斯德斯身上但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不说现在就算杀了艾斯德斯也于事无补,反而会让事态变得更为糟糕,哈维尔原本就是在知晓艾斯德斯危险性的前提下才接纳她的,艾斯德斯本人也从未隐藏过这点真要算起来,这一切都不过只是哈维尔的自食恶果罢了。
哈维尔本以为,只要有自己在,就一定能对艾斯德斯形成制约,绝不会让形势失去控制。
但事实证明,他高看了自己,也小瞧了艾斯德斯,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强大,不然也不会被黑骑士重创至此,艾斯德斯也不会因为成了自己的女人,就突然转了性子变得千依百顺,她的心里一直藏着恶魔,嗜血又疯狂。
事到如今,再去责怪艾斯德斯已然没有了意义,比起这个,哈维尔的心里其实更想嘲笑那个无能却又不自量力的自己归根究底,是自己一手促成了眼下这一切,他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去愤怒
想到这里,哈维尔不禁面露苦笑之色。
艾斯德斯,你这个叫人又爱又恨的女人啊下次见面时,我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你呢
先不说哈维尔脑子里的千头万绪,切尔茜这边已经迅速上完了药,开始帮哈维尔重新缠绕绷带。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颗爱慕的种子在心中发芽,并且茁壮成长至今切尔茜其实已经记不清了。
或许只是因为一直在旁边看着,看着眼前这个的男子用笨拙的方式逞强,不断地逼迫自己,感觉放心不下,然后不知不觉间目光就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了,如此单纯的理由而已。
她并不打算争取什么,也不打算鲁莽地去表白,毕竟赛琉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她不敢去赌失败的后果。
只要能像这样一直呆在哈维尔的身边,对切尔茜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她从来都不贪心。
营帐内依然保持着宁静的气氛,时间在两人各自的思绪中慢慢流淌,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