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爹妈一向不待见她,有什么好伤心的。”
这声音有点熟,傅长缨又瞅了眼才反应过来,斜对面拿倒了书的女青年不就是原主的同学郭春燕嘛。
知青下乡的消息传来时,郭春燕十分笃定,“我爸妈给我安排了工作,我不用下乡。”
她这话是特意说过原主听的。
谁让这俩女孩是班上的第一第二,每次考试都别苗头,总想着压对方一头呢?
郭春燕在家里十分受宠,在这一点上稳压原主。
不过这种得意没持续太久——
郭春燕工作的名额被她妈给了舅家表弟。
表弟是舅家唯一的男孩,怎么能下乡?
忽然间被扔到插队名单上的郭春燕傻了眼,好在有个比她更惨的。
郭春燕擦去眼角的泪痕,“听说你为了不下乡还跳河威胁你爸妈,对吧傅长缨?”
提问的女青年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听说还要跑路呢。”
对面的女青年更惊了,真的看不出来,她瞧着傅长缨一副淡定模样,压根看不出来她竟然还有这么多骚操作。
“跳河是真的,洗一洗原本不清醒的脑子。”傅长缨看着对面的女青年,“至于跑路……”
傅长缨歪头看着坐在斜对面的郭春燕,“难怪你语文成绩不如我好,断章取义自然写不好作文。”
断章取义?
后面坐着的人站起来,趴在座椅靠背上说了起来,“你没听说嘛,为了下乡后能帮老乡发展,傅长缨特意去乡下爷爷家取经。傅长缨你取了什么经呀,跟我们说说呗,咱们一起帮老乡发家致富。”
最后这四个字拉长了音,取笑意思很明显。
这个是隔壁水利局大院里的曹盼军,一个班的同学。
郭春燕好歹还跟原主轮流当第一,而曹盼军则是千年的老三,被两个女同学甩在后面的那种。
妥妥的冤家路窄呀。
都是下乡的知青,谁都不比谁尊贵。
过去的第一第二又怎样,现在当然是趁机踩一脚咯。
毕竟,谁都不知道过了这村还有这店没。
傅长缨一点都不生气,嘴皮子麻溜的说了起来,“农村一亩地能产多少粮食,一头猪每天要吃多少斤猪草,一个壮劳力一天能挣几个工分,女人孩子能挣多少工分,村里的老乡一年到头能分多少斤粮食,家里小金库能攒多少钱,这些你都知道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曹盼军脸上笑意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尴尬。
他一个城市大院子弟,哪知道乡下的情况。
这种尴尬,在傅长缨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成为车厢里最闪亮的那颗星后被无限放大。
曹盼军依旧维持嘴上的倔强,“说得好像你知道似的。”
一分钟前,傅长缨还觉得自己这处境有些麻烦,敌军太多。
哪曾想,曹盼军同学上赶着送人头呀。
不愧是老同学,牺牲自己成全大家。
傅长缨脸上笑意更盛,“我当然知道呀,你不是说了吗,我去乡下取经了嘛。”
当即有人问道:“傅长缨,那你倒是说说,你都问了些什么。”
搞扶贫做乡村建设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原主因为在家不受宠,性子别扭了些,和同学处的也不算太好。
如果不是暂停了高考,或许她能进大学继续做学霸毕了业去研究所做一个孤独的研究者。
现在嘛,她这不是下乡要去农村搞扶贫嘛,眼下就是发展伙伴的机会。
傅长缨看着提问的男青年,“那可多了去了,我爷爷他在革命老区做过一段时间的工作,跟我说那里的百姓很是热情,当初咱们战争的胜利,就是革命群众用小车推出来的,小米加步`枪干掉了国民`党反动派的美式装备……”
知青专列跑了三天三夜终于到达终点站。
满载近千人的专列上如今还有不到百人,这一路走走停停,专列上的知青被点了名字提前下车去报道。
曹盼军和郭春燕倒是待到了最后,和傅长缨一起下车。
沂县火车站只有一个老站房,被旁边的大卡车衬得越发的灰头土脸。
知青们和行李一同被安置在卡车上,从火车站出发,颠簸着离开。
四月的革命老区刚染了几分嫩芽的春色,远处的山梁上青黄相间,大部分还都黄扑扑的一片。
傅长缨叹了口气,是真的穷啊。
“你后悔了?”
郭春燕问完这话就后悔了,怕影响到其他人的情绪。
其实,如果能在城市里呆着,谁想下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