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走了多久,走向哪个方向,直到一头撞在了一颗满是硬刺的菩提树上,将脑门磕出了一个冒血的大包,方才有点醒悟。
已经接近黄昏了,阳光从猛烈变得柔和,终衡的皮肤也因为猛烈的暴晒,变得黑红黑红的,过几天必然少不了脱一层皮。
山里昼夜温差大,吸着已经有些变凉的空气,终衡晃晃有些眩晕的脑袋,一屁股靠在扎背的菩提树下坐了下去。
环顾四周,已经到了水泥路的尽头了,再往前是茂密遍布蛇虫鼠蚁的丛林,往后来的方向也是空无一人,空无一车,道路因为年久失修而变得坑坑洼洼,水泥的裂缝中生长着不少杂草。
变凉的微风拂过终衡的脸颊,山间与石头或树木摩擦的呼啸风声传入终衡的耳朵,还有躲在天边云朵里已经开始泛起血红的夕阳,似乎在一起嘲笑着终衡的失败。
“你这种性格,以后是要吃大亏的”
“你疯了吗,你这个成绩,上个一本出头的土木工程多好,自动化也行啊,为什么要选这个专业为什么背着我们改专业”
“算了,随你吧,只要不偷不抢随便了。中大又怎么样,呵呵,将来毕业找不到工作,你就知道了”
“玩虫,玩你gb的虫,我让你玩,滚,都滚出去,这是人住的地方,不是虫子住的地方”
“你不能这样一直闲着啃老啊,我和你妈,还有十几年也就退了,我们要是没了你可怎么办啊”
“看吧,当初让你不要学虫子,你偏要,现在,工作都没有,开心了吧”
“你魔怔了”
一幕幕曾经发生过的幻象在终衡的脑海里闪现而过,如同一个正被刑讯逼供的人的脚底下被垫上一块块砖。
痛,痛,痛
无数的鞭笞打在终衡的心上,一股对自己的怀疑感油然而生:
我真的错了吗
也许是罢,但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对与错还有什么意义呢,毕竟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卖。
终衡想起了录取通知书被寄来的那个夜晚,自己和父母大吵了一架的情景。
那天,他如同一尊雷打不动的雕像,任凭父亲用耳光将腮帮子都抽肿了也巍然不动,只是以那从小便与生俱来的眼神:坚定的,即便是神仙也别想让自己挪动一下的眼神,在沉默中低着头,直到父亲颤抖的手再也无法打下来。
“有种,你撕录通知书,大不了我再考一年。”
一晚上,终衡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颤抖的声音中,父母在抽噎,无力的手握住红色的录取通知书,渐渐地拉开了一个小裂缝,却无法再将其扩大。
“路是你自己选的,随你了。”
一晚上的鏖战,换来了这么一句话。
也许,当初如果去了土木工程,或者自动化,就不会有现在的情景了吧。现在,自己应该正闷头加班,用尽心思工作,直到化为一台完全没有自己意识的机器,运行至报废为止。
尽管这不是终衡想要的生活,但是,不得不承认,有份糊口的工作,哪怕苦点累点,也比现在这样朝不保夕强多了。
抽噎了一口,终衡心底萌生了一股恨意,倒不是恨当初的选择,而是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考上研究生,如果成功了,恐怕,现在自己应该是埋头在实验室里,或是穿梭在野外,进行着酷爱的研究工作罢。
然而现实就是如此残酷,败了,便不再有翻身机会。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失败
一个接一个的“为什么”回荡在终衡心里,他现在很迷茫,如同一个走夜路的瞎子,本来就看不见,到了黑夜里更是无人可求,只能在漆黑一片的无人山路上乱撞,不知何时跌得粉身碎骨,或是坐下来不动等死。
以后的路,该何去何从
“人生,梦如路长,让那风霜风霜留面上红尘里美梦有多少方向找痴痴梦幻的心爱,路随人茫茫”
哼着倩女幽魂的主题曲,时间很快过去,夕阳渐渐西沉,夜幕笼罩大地,终衡树下的影子开始渐渐拉长,变淡,直到慢慢消失。
快入夜了,只剩下地平线以下那一抹无边黑暗中的有些寒冷的红光。
揉了揉发酸的背,终衡从地上坐起,他想起了武林外传的片尾曲中的一句歌词:
这世界有太多不容易,可是生活依然要继续
太阳每天依然要升起,希望永远都在心里
是啊,情况再怎么坏,也只能车到山前必有路了,回去再想办法。
先想想接下来的1000多块该怎么用吧。
撑着已经发麻的身体,终衡缓缓站起,久坐让他的脚麻得几乎失去知觉,差一点腿一软又跌倒下去。
“先想办法凑够路费吧,希望剩下的那几个小家伙能卖个好价钱它们,应该能卖到500块吧”
低着头,一边走,终衡一边思索着:
“车费要1000多,就不够回去把房子提前退了,跟房东大哥关系好的话,应该能退个半价,有400吃饭省一下,100,啊不,50,不能再多了这些虫子都是稀有的,做标本也可以卖点哎,早知道不埋了这周围都是山,大不了,上去抓点东西卖了凑合一下”
“可是我没工具啊,怎么抓呢,买工具又要钱,而且,这附近的山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虫子啊”
“国产甲虫不值钱,捕鸟蛛也是,更何况都难捉,值钱的也只有蚂蚁可以考虑考虑,这里是山区,环境应该不错,蚂蚁是应该有稀有的,可以拿瓶子自制个铲子挖两窝,应该能凑到路费蚂蚁的话,捉哪个品种好”
gu903();“等等,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