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尘大惊,张口欲喊,声音未出喉咙便被闷断,那手很恶心地捂在嘴上,勒得她生疼。她奋力挣扎,从水中混乱的倒影中看到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正挟持着自己。
惶急中她用尽全力将手肘向后撞去,趁那大汉吃痛松手的当儿拼命一挣,力气虽不大也推得那大汉趔趄了几步。
她这才看清那人凶神恶煞的一副模样,络腮胡子里泛黄的牙齿上沾着烟草,看得人一阵反胃。她和那人对视片刻,突然惊醒,急喊“救命”,扭头便跑。
身后传来一声:“小娘们儿,还想跑”那大汉拔腿追来。
河边乱石嶙峋,卿尘步履踉跄几次险些跌倒,听到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急中生智俯身抓起地上的石头往后扔去。
一回头却骇然现追来的不止一人,另有两人和先前那大汉当她是到手的猎物一般,正狞笑着从三面围上来。
她心中震惊,不留神踩在岩石厚厚的青苔上,竟失足跌入水中。
她惊叫一声挣扎着没有一头栽倒,水倒是不深,只没到半腰,岸上恶心的脸却越来越近,脏手向她抓来。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咬牙一横,即便不会游泳,却断然转身向水深处扑去。
水从腰部迅漫到胸口,白衣被水波冲起像绽开的云彩般飘展,丝丝黑如缕游荡,水很冷,眼前逐渐迷蒙一片。
正在这当口,身畔突然响起强劲的破风声,岸边“哧哧”两道激响夹杂一声痛呼,有个清冷而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道:“伸手”
她茫然抬手,一只几乎和河水同样冰的手大力将她从水中拉到岸边岩石上,眼前闪过一双沉寂的眼睛。
她未及看清那人模样,先现两只狼牙羽箭钉在岸上紧追不舍的两名大汉脚前,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箭入河滩直没羽翎,可见力道非凡。
追入水中的人却被一箭射中胳膊,惨声呼痛,连滚带爬地向岸上摸去,河水中立刻拖出一道殷红的血线。
“几个爷们儿欺负一个弱女子,没脸没皮,还不快滚”身边一个身着窄袖劲装,手握缠金弓,身形如松柏般英挺的年轻男子沉声喝道。
卿尘这才看清射箭的和救她的并非一人,拉她上岸的人靠在岩石上,挺拔的身形被一袭修长的黑色披风裹住,脸上戴着副铜色面具,遮住了半边脸。
因为面具的原因,她看不到他确切的样子,唯有面具后一双深沉的眼睛,幽黑无垠,不见有丝毫情绪,露在外面薄而坚定的唇,和那双冷清的眸子很相配。
射箭的男子见几个歹徒仓皇而逃,也不追赶,只回头道:“四哥,你怎样”
那被称为“四哥”的人并不说话,只是微一摇头,射箭的男子目光转到卿尘身上,突然一愣,急忙转开脸。
卿尘低头,这件轻薄的白衣遇水湿透,曲线玲珑地紧贴全身,几与透明无异。她呆了片刻,心中电念飞转,抬手便将一肩及腰的长甩至身前,一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原本莹白的俏脸顿时火烧飞红。
四周荒山野岭,着实无法可想,正为难间,对面一件宽大的披风迎头罩来,落在她的肩上。
她将披风扯紧,抬头正迎上面具后安静的眸子,那双眼睛虽然一直看着她从未转开,却像是什么也没见到,依然寂冷如初。她将目光往下移了几分,心中骇然一惊。
那男子胸口赫然插着支短箭,先前被披风裹着看不到,现在丢开披风,露出深黑色紧身衣衫早被鲜血染透,半边呈现出一种浓重的色泽,她手中拉着的披风上亦沾染了不少的血迹。
怪不得他一直靠在石上,看起来这伤势竟是不轻。可能因方才用力的缘故,又有新鲜的血液殷殷从伤口流出,紧抿的薄唇苍白到没有一丝颜色。
卿尘此时听到他沉声道:“十一弟,拔了这箭。”
那被称作“十一弟”的男子无暇顾及卿尘,上前扶那人坐在石边,犹豫地看着伤口。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符样的东西交给他:“你见机行事,动手吧。”
十一剑眉紧蹙,狠命一握令符,“四哥,你忍着点儿。”抬手握住露在他身体外的箭尾。
“慢着”卿尘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急忙阻止:“这样拔会要命的”
那人胸口微微起伏,伤口的血便随呼吸不断涌出,目光无声掠向卿尘。
十一住手,有些心急地道:“不拔一样要命。”
卿尘过去在他们旁边蹲下,“不是不拔,只是你这样拔箭,他不疼死过去也会流血死掉。”
“那如何是好”十一问道。
卿尘打量箭伤的位置和情形,估计没有伤到心肺,否则怕也熬不到现在,她问十一:“有刀吗小一点儿的。”
十一自身上取出一把长约三寸的小刀,刀鞘简约却精致,一看便非凡品,道:“有,干嘛”
卿尘道:“我会些医术,你若相信我,不妨让我试试。”
十一扭头看那人,那人和卿尘对视稍许,卿尘在他眼中没有捕捉到任何情绪的波动,听他用那样虚弱而淡漠的声音道:“好。”
卿尘接过十一递来的小刀,入手甚是沉重,刃窄且薄,相当锋利,虽不能和外科手术刀比,但也可用。
她对十一道:“轻一点儿扶他躺平,让伤口高于心脏。再找找有没有酒之类的东西,没有的话就想办法点火来。”
十一道:“酒有一点儿,也有火种。”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形嵌银小壶:“上好的花雕。”
卿尘挑眉瞪他:“又不是品酒赏月。”她很快用小刀将披风相对干净些的里料裁下一大幅,分做几块,就着一旁的清水洗了手。然后接过十一递来的酒壶,蘸了酒将刀子擦拭过后,小心地把伤口四周的衣服割裂,整个伤口露出在眼前。
她俯身仔细查看,伤处的血随着呼吸不断流出,呈暗红色,估计没有伤到动脉,这样的话拔箭时血应该不会喷涌得太厉害。她又扭头看了看那人,现他躺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眼底深邃,看不出是不是信任,有没有怀疑或是,惧怕。
她对他笑了一下,将刀子在十一燃起的火种上烧炙后,交给十一拿着。又用酒擦了擦手,拿蘸了酒的布将伤口附近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接过刀子说:“可能会很疼,要忍一忍。”
那人不语,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卿尘细想这伤口附近的静脉分布,箭有倒刺,不能直接拔出。她抬手压上静脉血管,手中小刀准确利落地划上伤口旁边的肌肉,随着那人一声闷哼,她握上箭尾略一用力,断箭应手而出,紧跟着涌出鲜血,但由于按压正确,并没有大量地喷出血液。
卿尘将断箭丢到一旁,对十一道:“布。”
十一将卿尘刚才叠好的布递过去,看她层层压在那人伤口上,问道:“四哥,觉得怎样”
那人唇色惨白,但在这样的剧痛下居然还保持着神志清醒,隔了会儿,方慢慢道:“还好。”
卿尘将静脉血管的位置示意给十一看:“你用手压着这里,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草药止血,记着别松手也别太用力。”
十一依言接手,不多会儿,卿尘拿着些绿色的山草回来,洗净碾碎敷在那人伤口处,换了块干净布重新按压包扎,那血果然逐渐止住。
天色渐暗,黛山凝紫,一日已入黄昏,天边火烧般地带起晚云长飞,透过夕阳的余晖暖意连绵。飞鸟自霞色间成群掠过,投林归巢,悉窣一片。
卿尘坐在一旁岩石上长长松了口气,抬起头来:“天黑了,总不能就待在这里。”
十一问道:“这附近可有人家”
卿尘略沉默了一下,笑笑说:“有间竹屋是我的家,你们若不介意便随我来。”
十一见那人不反对,便道:“如此叨扰,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卿尘抿唇想了想,道:“我叫凤卿尘,你呢”
听她问起来,十一沉吟一下,抱拳道:“姑娘萍水相逢援手施救,本该将姓名如实相告,但我兄弟二人另有苦衷,如编造欺瞒,不是君子所为,不知姑娘能否见谅”
gu903();卿尘听后说道:“你不愿说,我就不问了,是你们先救我的,大家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