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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说你,进这个门儿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连个庄户人家的礼数都不懂如果上帝输了,这老头儿照样暴跳如雷:你个老东西是他妈个什么东西我的棋术,方圆百里内没得比,赢你还不跟捏个臭虫似的,用得着你让着我你这是用句文点儿的话说吧,对我的侮辱反正最后的结果都一样。老头儿把棋盘一掀,棋子儿满天飞。秋生爹的臭脾气是远近闻名的,这下子可算找着了一个出气筒。不过这老头儿不记仇,每次上帝悄悄把棋子儿收拾回来再悄悄摆好后,他就又会坐下同上帝下起来,并重复上面的过程。当几盘下来两人都累了时,就已近中午了。

这时上帝就要起来去洗菜,玉莲不让他做饭,嫌他做得不好,但菜是必须洗的,一会儿小两口儿下地回来,如果发现菜啊什么的没弄好,她又是一通尖酸刻薄的数落。他洗菜时,秋生爹一般都踱到邻家串门去了,这是上帝一天中最清静的时候,中午的阳光充满了院子里的每一条砖缝,也照亮了他那幽深的记忆之谷,这时他往往开始发呆,忘记了手中的活儿,直到村头传来从田间归来的人声才使他猛醒过来,加紧干着手中的活儿,同时总是长叹一声。

唉,日子怎么过成这个样子呢

这不仅是上帝的叹息,也是秋生、五莲和秋生爹的叹息,是地球上五十多亿人和二十亿个上帝的叹息。

第2章

这一切都是从三年前那个秋日的黄昏开始的。

“快看啊,天上都是玩具耶”兵兵在院子里大喊,秋生和玉莲从屋里跑出来,抬头看到天上真的布满了玩具,或者说,天空中出现的那无数物体,其形状只有玩具才能具有。这些物体在黄昏的苍穹中均匀地分布着,反射着已落到地平线下的夕阳的光芒,每个都有满月那么亮,这些光合在一起,使地面如正午般通明,而这光亮很诡异,它来自天空所有的方向,不会给任何物体投下影子,整个世界仿佛处于一台巨大的手术无影灯下。

开始,人们以为这些物体的高度都很低,位于大气层内,这样想是由于它们都清晰地显示出形状来,后来知道这只是由于其体积的巨大,实际上它们都处于三万多公里高的地球同步轨道上。

到来的外星飞船共有二万一千五百一十三艘,均匀地停泊在同步轨道上,如同给地球加上了一层新的外壳。这种停泊是以一种令人类观察者迷惑的极其复杂的队形和轨道完成的,所有的飞船同时停泊到位,这样可以避免飞船质量引力在地球海洋上产生致命的潮汐,这让人类多少安心了一些,因为它或多或少地表明了外星人对地球没有恶意。

以后的几天,人类世界与外星飞船的沟通尝试均告失败,后者对地球发出的询问信息保持着完全的沉默。与此同时,地球变成了一个没有夜晚的世界,太空中那上万艘巨大飞船反射的阳光,使地球背对太阳的一面亮如白昼;而在面向太阳的这一面,大地则周期性地笼罩在飞船巨大的阴影下。天空中的恐怖景象使人类的精神承受力达到了极限,因而也忽视了地球上正在发生的一件奇怪的事情,更不会想到这事与太空中外星飞船群的联系。

在世界各大城市中,陆续出现了一些流浪的老者,他们都有一些共同特点:年纪都很老,都留着长长的白胡须和白头发,身着一样的白色长袍,在开始的那些天,在这些白胡须白头发和白长袍还没有弄脏时,他们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个雪人儿似的。这些老流浪者的长相介于各色人种之间,好像都是混血人种。他们没有任何能证明自己国籍和身份的东西,也说不清自己的来历,只是用生硬的各国语言温和地向路人乞讨,都说着同样的一句话:

“我们是上帝,看在创造了这个世界的份儿上,给点儿吃的吧”

如果只有个或几个老流浪者这么说,把他们送进收容所或养老院,与那些无家可归的老年妄想症患者放到一起就是了,但要是有上百万个流落街头的老头儿老太太都这么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事实上,这种老流浪者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增长到了三千多万人,在纽约、北京、伦敦和莫斯科的街头上,到处是这种步履蹒跚的老人,他们成群结队地堵塞了交通,看去比城市的原住居民都多,最恐怖的是,他们都说着同一句话:

“我们是上帝,看在创造了这个世界的份上,给点儿吃的吧”

直到这时,人们才把注意力从太空中的外星飞船转移到地球上的这些不速之客身上。最近,各大洲上空都多次出现了原因不明的大规模流星雨,每次壮观的流星雨过后,相应地区老流浪者的数量就急剧增加。经过仔细观察,人们发现了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老流浪者是自天而降的,他们来自那些外星飞船。他们都像跳水似的孤身跃入大气层,每人身上都穿着一件名叫再入膜的密封服,当这种绝热的服装在大气层中磨擦燃烧时,会产生经过精确调节的减速推力,在漫长的坠落过程中,这种推力产生的过载始终不超过四个g,在这些老家伙的承受范围内。当老流浪者接触地面时,他们的下落速度已接近于零,就像是从一个板凳上跳下差不多,即使这样,还是有很多人在着陆时崴了脚。而在他们接触地面的同时,身上穿的再入膜也正好蒸发干净,不留下一点残余。

天空中的流星雨绵绵不断,老流浪者以越来越大的流量降临地球,他们的人数已接近一亿。

各国政府都试图在他们中找出一个或一些代表,但他们声称,所有的“上帝”都是绝对平等的,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能代表全体。于是,在为此召开的紧急特别联合国大会上,从时代广场上随意找来的一个英语已讲得比较好的老流浪者进入了会场。他显然是最早降临地球的那一批,长袍脏兮兮的,破了好几个洞,大白胡子落满了灰,像一块墩布,他的头上没有神圣的光环,倒是盘旋着几只忠实追随的苍蝇。他拄着那根当做拐杖的顶端已开裂的竹竿,颤巍巍地走到大圆会议桌旁,在各国首脑的注视下慢慢坐下,抬头看着秘书长,露出了他们特有的那种孩子般的笑容:

“我,呵,还没吃早饭呢。”

于是有人给他端上一份早餐,全世界的人都在电视中看着他狼吞虎咽,好几次被噎住。面包、香肠和一大盘色拉很快被风卷残云般吃光。在又喝下一大杯牛奶后,他再次对秘书长露出了天真的笑:

“呵呵,有没有,酒一小杯就行。”

于是给他端上一杯葡萄酒,他小口地抿着,满意地点点头,“昨天夜里,暖和的地铁出风口让新下来的一帮老家伙占了,我只好睡广场上,现在喝点儿,关节就灵活些,呵呵你,能给我捶捶背吗稍捶几下就行。”在秘书长开始捶背时,他摇摇头长叹一声,“唉,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们从哪里来”美国总统问。

老流浪者又摇摇头:“一个文明,只有在它是个幼儿时才有固定的位置,行星会变化,恒星也会变化,文明不久就得迁移,到青年时代它已迁移过多次,这时人类肯定会发现,任何行星的环境都不如密封的飞船稳定,于是他们就以飞船为家,行星反而成为临时住所。所以,任何长大成人的文明都是星舰文明,在太空进行着永恒的流浪,飞船就是它的家,从哪里来我们从飞船上来。”他说着,用一根脏兮兮的指头向上指指。

“你们总共有多少人”

“二十亿。”

“你们到底是谁”秘书长的这个问题问得有道理,他们看上去与人类没有任何不同。

“说过多少次了,我们是上帝。”老流浪者不耐烦地摆了一下手说。

gu903();“能解释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