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你想干什么,我可是皇帝——”
少帝口里嚷着,忽然,鼻息里闻到了一缕好似头发里的香,一顿,急忙闭嘴,屏住了呼吸。
她已拿开他那只捂住伤肩的手,淡淡道:“会有些疼,陛下且忍忍。”说着,一手护他肩窝,一手拿了垂落的胳膊,缓缓摇晃几下,摸准位置后,发力,往上一顿。
少帝忍不住又是“哎呦“一声,她已放开,起身后退了。他试了试胳膊,眼睛一亮,“嗳!好了!不疼了——”
话音未落,通往宴堂的那扇月洞门外,传来了一道拍门声:“陛下!陛下!摄政王来了。”
是他那小侍所发!听声音哆哆嗦嗦,怕是又已吓尿了裤。
今天这个结果,实在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真的无法相信,那夜在摄政王府里见的女子,就是长宁将军。假冒不可能的话,绝对是冒领功劳欺世盗名,回去后,就总想找个机会试一试她。
这八个武士,都是他从自己的亲卫里挑出来的好手,今天带了过来,如此安排,自然了,不会告诉他们女子就是摄政王妃,只命他们全力攻击,将她打倒。
照他原本的设想,这个姜家之女必定不堪一击,等她倒地屈服了,自己就可以出来,当面揭穿画皮,再去告诉三皇叔,让他心里有数,免得他被蒙蔽,更可以拿此要挟姜祖望,令他再不敢有任何的二心。
这可是大功一件。
他可做梦也没想到,她身手竟如此了得,以一敌八,这下不但计划破灭,还把三皇叔给引了过来,惹了一身骚。
这个祸事不小。这可如何收场?
少帝自己也是有些慌,从地上一蹦而起,低头看了眼身上衣裳,又看了看那满地的狼狈侍卫,热锅蚂蚁似的,在原地绕了两圈,还没想到该怎么应对,“砰”的一声,门已被人从外强行破开了。
那月洞门外,站了一道宝蓝色的身影。不是三皇叔是谁?
少帝脸色微变,人僵在了原地,紧张得心砰砰直跳。
作者有话要说:
裈衣是古代有裆的裤,归类于亵衣。
第28章
宴席半途,少帝说他醉酒想睡,这样也不便回宫,束慎徽和贤王等人先安排他在王府小憩。束慎徽是亲自将侄儿送到房中的,安顿好后,命侄儿的随行守着,随后自己回了宴堂。接着片刻后,张宝再次匆匆寻了过来。他以为是女堂那边姜家女儿出了什么意外,不料张宝说他回去后,没看到王妃,起初道她去更衣了,左等右等,不见回来,不放心,去将坐她身旁的永泰公主请了出来,悄悄打听。公主说,皇帝和摄政王议事,派人将她叫走了。张宝心知不对,掉头就找了过来,向他回报。
束慎徽当时的第一反应便是少帝,再联想到他说醉酒的举动,立刻去往他休息的地方。果然,人已不见。
他还不知少帝到底意欲何为,但凭感觉,必是坏事,若是闹大了,非同小可。好在贤王是自己人,无须顾忌,立刻单独将贤王叫了出来,紧急查问王府下人。幸好很快,有人说曾看到王妃去往梅园方向。那里今日没人,他愈发紧张,知少帝没轻没重,此前似乎又对姜家女儿颇多微词,怕姜家女儿万一在他手里出个什么事,若真不好了,那就没法收拾,焦急不已,和一个王府的老管事一道,火速赶了过来。
往这边来的,不止他这一拨人,还有永泰公主。
张宝向她打听摄政王妃的消息,走了后,她越想越是不对。
这小侍是摄政王身边的贴身使唤,若真是摄政王来叫走了王妃,张宝怎么可能不知道,还要过来向自己打听?
她对女将军慕名已久,今天见到了面,更是折服,大有相见恨晚之感,颇是关心,加上也是好事之人,便也坐不住了,出来,被下人告知,知摄政王等人都去了梅园,自然也就找了过去。
束慎徽赶去梅园,远远看见入口处的门闭着,外头守着个少帝身旁的小侍,又隐隐似有呼喝声越墙而出,心知不妙,但还是先停了步,让同行的王府管事和后面追上的公主等人不要跟来,等在这里,自己独自上去。
那小侍本就胆战心惊的,突然看见摄政王到了,恐惧万分,慌忙拍门,又跪在了地上,手抖得连门钥都找不出来了。束慎徽急躁不已,一脚踹开门,便如此闯了进来。
虽然来的路上,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他没想到,眼前所见,竟比自己想的更加严重。
梅树拦腰折断,断枝和残花落了一地,七八个不同程度受伤的作王府侍卫打扮的皇宫卫兵……满目狼藉。
方脸侍卫见他来了,急忙跪了下去,他那几个受了伤的还清醒着的同伴也挣扎着爬了起来,忍痛一道下跪,头也不敢抬起半分。
见到这一幕,束慎徽完全明白了。就在片刻之前,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事。
万幸,皇帝无碍,姜家女儿也是无事!
他终于稍稍松下了一口气。
她就站在少帝身旁,人应当是好的,看着毫发未伤的样子,唯一……他的目光掠过她那幅卷到了腰的石榴红裙,还有那赫然露在外的裈衣……
他顿了一顿,先没顾少帝,快步走了上去,停在她的面前,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姜含元没有回复他关心的问询,也没看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放下了裙裾,遮回裈衣。
他看见她那一幅掉在地上的披帛,迈步要去替她拿,她已自己走了过去,拾了,抖去上面沾着的几朵残梅和灰土,披回在了肩上,又理了理略乱的鬓发,方道:“我回宴堂了。”
“我送你吧!或者你若需要休息,我此刻便先送你回王府去!”他跟了上去。
“不必了。我很好。摄政王还是顾好您自己的事吧。”
她回头说了一句,语气极是客气,说完转头丢下他,从少帝和那些个跪在地上的武士身前走过,去了。
束慎徽看着她的背影,回头又望了眼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的少帝,在她快要出那扇洞门之时,目光微动,略一迟疑,随即快步追了上去,再次拦了她,低声说:“王妃勿怪!今天得罪太过,我心里全都有数。我会处置的,过后,必给你一个满意交待。你先去也好,我等下送陛下回宫,宴毕你可先回王府,等我事一完,我立刻回来找你。”
姜含元抬眼,对上了这男子的目光。他的双眸紧紧望着她,神色显得极是恳切。
她和他对望了片刻,道:“我确实无事,摄政王大可不必如此。”收目,走了出去。
束慎徽再次目送她的身影,等那影消失,人走了,猛地回头。
束戬正悄悄地抬头偷看,突然见他扭头望向自己,目光射来如电,吓了一跳,慌忙上去,讨好地道,“三皇叔!你别生气!我有个主意!京城六军春赛不是快要到来吗,三皇婶这么厉害,又是女将军,到时候请她去排兵评判,你说好不好……”
他说着说着,见他只盯着自己,神色严厉,非但没有缓和,面容上竟还现出了罕见的怒色,平日的小聪明再也没法施展了,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
“我……我只是想试一试她的底子……我没想伤她的……三皇叔你也瞧见了,人都没带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