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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丧期间禁饮宴游乐,却没说不许官宦有爵的人家相互拜访作客,喝杯茶聊聊天。柱国将军府曹太夫人下的帖子里明写了是喝茶小聚,可见她也深知其中尺度。
张氏与曹太夫人是忘年手帕交,已有两三年不见,心里也甚是挂念。本来她到了京城后就想要去见对方的,可是一来旅途辛苦,她年纪也快五十了,自然要歇一歇;二来广平王府又比曹家更重要些,自然要先去见过广平王,才好往别人家里去;三来也是因为当时京中有品级的人家都哭丧斋宿去了,家中即便有人留守,也不是头面人物,若去了曹家,却见不到交情最好的曹太夫人,就没有了意义。因此张氏才会想着,推迟几日,等京中平静下来,再给曹家递帖子不迟。没想到曹太夫人会抢先一步给她下帖,这让她心中惊讶之余,又觉得十分感动,开始反省自己,怎的没有第一时间给对方下帖子呢?哪怕是不便上门拜访,也该写信问候一声。
张氏让人唤了柱国将军府来送帖子的人,不久就进来了一个婆子。豆青色的上衣,墨绿色的长比甲,腰间系着淡青布腰带,下身着的是藏青的裙子,裙子未弋地,露出裙底一双着布鞋的大脚。那婆子将头发梳成利落的圆髻,插了两根银簪,打扮得整整齐齐,精精神神,行动间十分利索,礼数倒是略嫌粗糙点。她向张氏道了个万福,口里叫一声:“请郡公夫人安。”很快就直起身来露出一个笑。咧着大嘴巴,那作派跟广平王府的斯文婆子们简直是两个风格。
张氏见了她,也跟着笑了。这是她一个熟人。人称曹大力家的,常年在曹太夫人身边侍候,从前见过无数次了。张氏让丫头给她端了个小杌子来坐了,便笑道:“曹大力家的,你都快六十了吧?如今还在太夫人身边当差?你闺女嫁得殷实好人家,女婿也孝顺,你怎么不跟着女儿出去享福?”
那曹大力家的横刀跨马地坐在那小杌子上。咧着嘴笑道:“小的闺女倒是孝顺,可女婿家里也有老人,我去了。岂不是给他们添麻烦?他们家境虽殷实,多养活一口人,也要花费不少钱。我在将军府里待了大半辈子,早就过惯了。况且如今我当差。不过是陪太夫人说说话,闲了指点指点小丫头们,偶尔坐车出门跑个腿,又不用受苦受累,平日起居还有人侍候,穿衣吃饭都是上上等的,比在闺女家里强得多了,索性就不必费事了。”说到最后一句时。还把大手挥了一挥。
她说得直白,就差直接说在将军府的日子过得比女儿女婿家舒服了。半点不怕人家侧目。赵琇看了哥哥赵玮一眼,有些诧异,赵玮倒是笑而不语。他是早就见识过曹大力家的脾气了,柱国将军府是武将人家,上两代主母都不是张氏这样书香门第里出来的,不怎么讲究规矩礼仪,因此还保持着许多武人做派。
张氏听了曹大力家的话,很是高兴:“你还是从前的脾气,你们太夫人就最喜欢你这样的性子。”
曹大力家的又咧嘴笑了。赵琇发现,她其实挺喜欢这位大婶的笑容的,朴实,半点心机都不带,笑得那般灿烂,让人看了都觉得心情好。
张氏开始问小聚的事,因曹太夫人已经年纪很大了,六十有余,虽然身体还算不错,但国丧期间一折腾,就算是男人也要受不住的,更何况是老太太们?张氏担心她还没歇过气来,若自家这么快就上门去,怕会累着了她。
曹大力家的便笑道:“郡公夫人不必担心,我们太夫人身体好着呢,平日里都要吃两大碗饭,每日绕着自家院子转上十来圈,若是闲了玩闹,跟我们家小爷扳手腕,小爷还未必扳得过她。年轻时跟着我们家老将军学武艺,等闲三四个小兵都敌不过她,如今虽说年纪大了,又娇养了些,但底子还在呢,哪里就这么容易累着了?”说到最后一句,大手又挥了一挥。
张氏听得笑了,也就放下心来,赵琇在旁听得双眼一眨一眨的,十分好奇。听起来曹太夫人还是位巾帼英豪呢,可得好好见一见。
张氏因曹大力家的说起了家里的小爷,就问起曹太夫人孙子曹冉的情形:“冉哥儿今年有十一了吧?前两年见他时,他虽比我孙子小三岁,长得却跟我孙子一般高,一点都不象是个九岁的孩子,如今想必长得更加高壮了。”
曹大力家的笑道:“可不是吗?从背后看过去,一点都认不出是个孩子,长得也跟咱们将军是一个模子里出来似的。我们太夫人每日家常说,看着冉小爷,就象看到了将军小时候的样子。将军小时候跟着咱们老将军到处行军打仗,在太夫人跟前的时候少,太夫人心里总是挂念着。如今将军在京里,小爷也养在跟前,太夫人天天都能见着他,闲来无事跟孙子孙女儿说说笑笑,一天就过去了,日子不知有多快活。”
张氏笑着指着赵玮道:“我孙子虽比他大几岁,却长得不如他高壮,不过平日里也读书习武,不是我夸口,骑射倒还过得去,只是不敢跟你们冉哥儿将门虎子相比。往后他们小兄弟俩都在京城,想必有机会多见面,能多多亲近些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