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咚!”
“……”
激昂士气的战鼓再次敲响,一些试图继续抵抗的明军也似乎是找回了灵魂所在,他们纷纷向王翊所在的土坡。
“任总兵,你应该走的。”
那个早先被参战的大兰山明军将领们鄙视为乞丐将军的任总兵,此间已经率众赶到了中军大旗之下。
“王经略,末将对不住您,对不住王师的袍泽们。”
见了面,那任总兵立刻跪倒在王翊面前。“若不是末将听信了王升那狗贼的话,阻止陈游击参战,以着南塘营以一敌十的战斗力,早就杀穿了鞑子的阵型,王师又怎么会落到如此的境地。”着,那任总兵一双虎目已是饱含着愧疚的泪水,呼之欲出。
继续敲击着战鼓,王翊沉声对那个任总兵道:“此事本官亦有过错,若是早前能够多征求下陈游击的意见,可能也不至于此。”
“任总兵,本官决意为王副宪和陈游击以及四明山的百姓们争取时间撤离,汝可愿助本官一臂之力?”
“末将谨遵经略号令!”罢,已是满脸泪痕的任总兵在重新得到使命感后,立刻带领着他的那些“乞丐”部下组成了山坡上的最后一道防线。
战场上,战辅兵超过两万的明军乱成一团,四散奔逃者有之,意欲降清者有之,继续抵抗者更有之。
大兰山明军中营守备方守信在听到战鼓声重新响起前就试图带领着部下回防中军大旗,可是军溃之际,慌不择路的溃兵却将他和他的部下们越冲越远,甚至还有不少部下被这纷乱的急流所冲走,再不见了身影。
好容易冲出了战团,来到了一块空地之上,方守信身边就只剩下了几个仅存的亲兵了。
“将主,咱们有马,快逃吧,王师已经败了。”
看了看几乎人人带伤的亲兵们,方守信转而眺望此刻早已重新开始击鼓助战的王翊,虽然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人影,但是他坚信那就是他誓死追随多年的经略。
“王经略待我甚厚,此刻他还没有放弃,显然是在为回大兰山报信的信使争取时间。你们走吧,本守备决定再去冲杀一阵。”
几个亲兵互相对视了一眼,继而一同对方守信拱手言道:“将主不走,我等也不走了。”
“哎,何必呢。”方守信叹了口气,翻身上马。“那我等就为大兰山的家争取些时间吧!”
“属下遵命!”几个亲兵翻身上马,紧随着已经提着大刀冲向提标左营将旗的方守信而去。
作为追随王翊多年的旧将,方守信始终怀揣着日后在跟随王翊驱除鞑虏,收复两京后,可以封妻荫子,光宗耀祖的渴望。为此,他竭尽全力的操练着手中的亲兵,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和鞑子决一雌雄。
一个多月前的那场比试,方守信满心觉得可以轻松取胜,可是结果却让他大跌眼镜。如果第一场仅仅李瑞鑫那厮的个人武力过高也就罢了,但是第三场的列阵对抗,一支仅仅编练了一个月的新兵营,就那么轻而易举的将他手中两倍于对手的老兵全歼,这让他在震惊之余怎么也无法服气。
庆功宴上,感受着周遭若有若无的鄙视和轻蔑,方守信当时感觉自己已经羞臊的无地自容了。就在那时,那个击溃了自己的老兵的新兵营的将主却赶来给自己敬酒。
耳边是陈文自谦的话语,虽然此人将所有的功劳都归功于戚继光,但是他方守信却很清楚,这分明是话的人试图和他拉紧关系,防止因为这次比试而产生不必要的矛盾。
从那天起,但凡是提及陈文,方守信都会以着推崇备至的话语应对,这样做既可以为他获取一个胸怀宽广的名声,也可以通过吹捧陈文而挽回已经逝去的损失,一个失败者暂时也只能这样了吧?
只是,此后南塘营扩编,西校场不堪使用,怀揣着不忿的方守信还是默许了他的士兵和那些在大校场上训练的南塘营士兵的械斗。不为别的,他就是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得那么难看。
可结果呢,每一次的械斗,无论赤手空拳,还是持械斗殴,南塘营似乎都是以队为单位出手,始终保持着以多打少,就算没有列鸳鸯阵也一样。方守信不明白这份凝聚力是怎么来的,也不清楚陈文是怎么让他的士兵养成这样的习惯的,仅仅是靠他后来故意路过西校场时看到的那些训练设施吗?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失眠了数日后,他好容易扫听清楚了这些日子以来陈文的所作所为,可是得到答案却使得他震惊不已。
不吃空饷、不养家丁。
身体力行的执行军法、条例。
各种各样的他连听都没有听过的练兵新花样。
严禁军官、镇抚兵,甚至是亲兵奴役士卒。
丝毫不克扣,也不允许属下克扣哪怕一文钱军饷,更不要为此而大闹银库,殴打褚素先了。
……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陈文做了太多方守信想都不敢想,也不会去想做的事情,而得到成效就是在比试中一举全歼了两倍于己的对手。这里面确实有不少是戚继光的功劳,但是在方守信看来,更多的则是陈文付出了那许多的努力才得到的成效,而这也让他不得不去佩服陈文的那份执着和才具。
清军调动的消息传来,方守信满怀着可以和陈文一起并肩作战的心思,因为这样可以更加近距离的了解陈文是如何指挥作战的,从而提升他自身的带兵水平,毕竟中营现在还没有指挥呢,他方守信很想通过努力角逐一番。
除此之外,他也渴求着当场向所有人,包括陈文证明,那场比试虽然败了,但是他方守信绝不是一个庸将,他也是可以和鞑子一决雌雄的!
可是,方守信也清晰的记得,当沈调伦告诉他陈文的南塘营将不参与这场战事,而是负责留守大兰山老营的时候,他是何等的震惊和失望。
这么强的营头为什么不被允许参战?王经略疯了吗?
当然,后面的话方守信并没有出来,但是他同样为了陈文无法参战而打抱不平,只是并没有什么用罢了。
战场之上,他奋力的抵抗着提标左营的进攻,虽然知道双方差距很大,但是方守信却从没有想过放弃,至少他要证明给大家看,他方守信也是能够扛住强敌重压的良将!
可是,大军崩溃,这却并不是他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扭转的。但是在方守信看来,如果陈文的南塘营能够参战,以着鸳鸯阵的阵法和那支新军恐怖的凝聚力,在军溃前的那快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肯定早已洞穿了鞑子的战阵,从而击溃提标营获得了胜利,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
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方守信距离提标左营的将旗越来越近了,甚至已经可以看到李荣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只是经过了这一番的厮杀,追随而来的亲兵们已经全部死在了冲锋的路上。
突然,方守信胯下的战马再也支撑不住了,哀鸣了一声便栽倒在地上,险些将它的主人也压在底下。
重新爬起来,方守信只觉得自己的双臂好像灌了铅一般的沉重,再也挥舞不起那柄使用多年的大刀了,身上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渗着血,也将他的力量渗了出去。他拔出佩剑,一步步的向前走着,双腿也越来越沉重,走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只是依旧在前进,不曾停下。
或许是被他先前的武勇所慑,周围的清军并不敢靠前,只是围绕着他行进,甚至有意无意间的在给他让开道路。只是两条腿越加的沉重了起来,到最后他甚至只得以着宝剑当做拐棍来勉强前行。
应该还有二十步吧,可是我已经走不动了,别是砍倒将旗了,就是走到那里大概也已经做不到了。
体力的透支开始压倒这个试图力挽狂澜的汉子,而精神上的无力感更加让他无能为力。
“若陈游击在,若南塘营在,何至于此?!”
喊出了这句憋屈在内心久已的怨愤,方守信再也支撑不住了,他的双腿一软,险些扑倒在地,只能以着宝剑拄地才能勉强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
“兀那明军,你的武勇本帅很是欣赏。只要肯投降于我大清,荣华富贵自是不在话下。”
眼见着掌管提标左营的副将李荣此刻已经走了过来,方守信闻言很是哈哈大笑了一番,仿佛听到了一个再好笑不过的笑话一般。笑过之后,便是满脸的不屑一顾。
“狗鞑子,呸!”
“不识时务。”李荣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杀了他!”
在将主的严令下,提标左营的士兵终于还是扑了上去,十几杆长枪刺到了方守信的身上,也带走了他依旧停留在提标左营副将李荣的将旗上那最后的视线。
ps:按照正常的网络的逻辑,主角应该会在军溃之际突然出现,力挽狂澜,一举击溃清军,然后以救世主身份出场的主角各种接受那些曾经排挤他的明军将领的忏悔、追捧甚至是效忠,就连主帅也只是口头谴责一下他违抗军令的行为后便大加赏赐,主角花式装逼打脸之后,被任命为明军的最高指挥,最后带领着这些全部被洗脑的明军南下迎战杭州驻防八旗,改写历史。
但是这样写南明,真的合理吗?
通读南明的历史,写满了内斗二字,明军的无数次反攻防御作战都是输给了猪一样的队友。笔者写到现在,以及这场战役明军的惨败,为的就是要把笔者读史书时看到的南明时期那场持续数十年的全国化反清运动为什么失败的原因告诉诸君。
满清的残暴,八旗军、绿营兵战斗力的强悍,文官领兵制度的愚蠢,为了党争而党争的官僚,友军之间的互不信任,贪污**的老生常谈,心怀叵测者与清军的私通款曲以及太多太多的原因,它们直接将那些有心力挽狂澜的英雄们彻底淹没。
主角想要取得胜利,就必须解决这些问题,以及其他还没有暴露出来的问题,这些问题得不到解决,主角仅仅依靠着一支军队是不可能在内陆与满清争雄的,而这也是这本书后面所要写到的东西。
四明湖之战结束了,但是永历四年清军对四明山地区的围剿还没有结束,初战告捷的提标营、步步紧逼的八旗军、行踪莫测的绍兴绿营还有心怀叵测的叛徒,主角即将面对的是前有强敌、后有追兵的艰难处境,而破局的关键便是救民于水火的信念和那支龙泉新硎的南塘营!这才是笔者所的最后的那场大战。
ps:晚上还有一章,依旧是八前更新,补上个月欠的四章中的第二章,本该昨天就的,结果给忘了,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