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从龙笑着示意他不必多礼,随后继续说道:“严老兄谦虚了,前年故王经略拜谒监国殿下时便提到过大兰山的众多官吏,对其助力甚大。其中便在监国殿下面前多有赞颂严知县的方正不阿。这几日看来倒是绝非虚言。”
严之恒此人乃是个不第的童生出身,后来跟着王翊积功升到主簿,等到陈文攻陷金华府后便靠着资历获得了一县之长的官位。方正不阿却是称不上,迂腐和自私这四个字倒是真的。不过对于他这等身份而言,未曾见过鲁王,对于这位“皇明正统”始终饱含着敬畏之心,能够得去世的老上司在鲁监国面前夸奖,自然是荣幸备至。
只是这一次,未待他开口逊谢,只听曹从龙却是一阵叹息。“故王经略为人公正无私,且通兵事,强本官百倍,只可惜英年早逝,实在是国朝的损失啊。”
“想当年鞑子南下,弘光天子北狩,潞藩降清,我浙江士绅一力拥戴鲁王殿下监国,天下乃知神器有主,高皇帝之天下未亡。故王经略起事浙东,立寨大兰山,屡败虏师,于监国殿下之大业亦是有大功,而这也少不了故王经略麾下诸公的努力。”
“只是眼下,监国殿下身在福建,为郑氏所凌迫,而临海伯却执意远征衢州。本官身为监军却无力规劝,每每思虑及此,便是心急如焚,唯恐这匹夫之勇会坏了国朝的大事。”
在严之恒的印象中陈文一向是个跋扈武将的形象,尤其是在南下逃亡新昌的途中,陈文逼迫他待字闺中的女儿步行换车的事情始终让他愤愤不已。只是随着四明山殿后战和光复金华的军事行动的接连胜利,陈文在这支大兰山明军集团中的地位越来越高,眼下更是已经彻底压倒了文官,他不愿因为得罪陈文而失了升官的机会才会隐忍下来,此刻听了鲁监国新任命的浙江巡抚曹从龙一挑,藏在心中的那股子怒火便喷发了出来。
“抚军说的是,武人终归是不懂得顾全大局,国朝的事情还是要看我等读书人的作为!”
见严之恒似乎果然是对陈文颇有些不满,曹从龙却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始终在畅谈王翊在世时大兰山明军的辉煌,而陈文抵达后却遭逢了四明湖畔的那场惨败。以及若非张名振和王朝先两个勋贵内讧导致了军情外泄,舟山之战明军于北线大捷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输。总而言之,武将的权利必须得到控制,否则就一定是祸患。
这种论调在文官中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便是讲到哪里士人们也会认定曹从龙不畏强权,就算是陈文也不可能为两句“牢骚”拿他怎样。
发现观念有相似之处,二人便开始畅谈了起来,直到吃过了晚饭严之恒才匆匆告辞。由于明天便要启程,曹从龙接下来又召见了东阳县的县丞、主簿和县尉等人,以及本地驻军的指挥官游击将军刘成。不过相比严之恒,这些人大多只是闲聊了片刻便点茶送客,唯有刘成倒是多留了一会儿。
待刘成走后,曹从龙便起身进了二进,与始终躲在那里的吕文龙说道:“吕主簿所料无误,严知县确实对那武夫心怀不满已久。”
吕文龙乃是金华县的主簿,按道理此刻应在金华县城里为明军组织民夫、输送粮草、以及安定民心。只是陈文走后,曹从龙便以吕文龙熟悉各县官员为由将其带来巡县,无论是孙钰还是金华县的知县也没什么办法,只得听之任之。
“抚军万勿大意,这严之恒虽说迂腐,却私心颇重,最是墙头草的人物。若是抚军不足以压过那武夫,其人也不会顾及什么文官之间同气连枝的本分。”
见曹从龙点了点头,吕文龙便继续说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取得兵权,手中有了实力说话才硬气,当初那武夫便是有一营的精兵才将毛都督排挤走的,此事乃是重中之重。”
“确实如此。”说罢,曹从龙眯着眼睛思虑了片刻,继而对吕文龙说道:“汝明日便动身南下,务必说服那周钦贵。官位、差遣都可以许给他,只是爵位还需慎而重之。”
“下官遵命。只是抚军,新昌伯那边……”
听到俞国望的爵位,曹从龙心头便是一阵不悦。俞国望染病在身,此前见面时与其谈及鲁监国的处境时倒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只是其人显然已经被陈文连战连捷的战绩所迷惑,待他刚刚暗示想要分权的时候立刻迎来了此人的劝阻,似乎在俞国望的心中只有陈文才有在陆上与满清争衡的能力,旁人做什么都是在捣乱一般,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新昌伯染病在身,恐怕无法领兵作战,还是另选他人吧。”
说罢了此言,曹从龙猛的回想起了刚刚那个武将在他暗示加官进爵,以及接下来对于金华府新政发牢骚时其人细微的表情变化。
“或许,那些尚在金华府的留守武将们可以适当的拉拢一番,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