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江山在程星临面前铺陈而开。

静态的画面却靠卷纹绘制出了滚滚东流的感觉。

配合打开书页时飞起的风,仿佛这首诗波澜壮阔的开头——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就是这首。”简行问,“你觉得合适吗？”

随着简行这句话，程星临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一样的。

简行和他选了一样的诗作为他的舞台。

程星临的心跳又一次跳动起来。

他看着语文书，

高考必修的古诗一共有五十二首,刚刚选到一首的可能性还不足百分之二。

但是,他们就是选到一起了。

“是……不喜欢吗？”简行看着程星临看着他没有说话，有些担忧地问。

程星临还没有来得及摇头，背后传来了芈清的声音——“哎呀，这不是将进酒吗~”

芈清本来是担心程星临,准备到五楼办公室去看看他情况。

谁能想到，她刚刚晃荡到楼梯,就看见程星临和简行面对面站着。

简行还举着一本不属于他年级的语文书

芈清那可是相当通达透彻的一个人，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程星临，你刚刚选的也是这首诗对吧。”芈清捂嘴笑,“简神,他是在跟你说这件事情吗？很有创意对不对~”

芈清非常成功地看见程星临耳朵红了。

既然简行在这里，轮不到她保驾护航了，芈清便成功地功成身退,开开心心道：“哦，你们别管我，我就路过，路过路过~”

芈清一边这么说，一边如同仙子滑步一般。

优雅地拉着她的裙摆翻飞而去了。

芈清翩飞而去。

楼道又剩下两个人。

简行才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课本，低声笑：“你选的原来也是这个……”

简行想了想，又问：“那你……上楼是去找我的语文老师吗？”

程星临点头。

“走吧？”

走吧走吧,程星临跟上简行一起往上走。

两个人片刻后就来到了他们语文老师的办公室门口。

简行抬起手，想敲门，但是他握拳的手指却只是轻声停顿在了门上。

程星临看见简行肩背耸动——很明显是撑着门，笑了。

也就是笑一下，但是程星临耳后刚刚下去的热度又攀升起来了。

他很不好意思，低声问：“你……笑什么？”

“没有。”简行手指握拳放在门板上，止住肩膀的颤抖。

但是下一刻，简行转过头看向程星临，眼睛里面的笑意却还没有过期。

他们背后就是各大清北班来往上厕所的人群，人潮如织到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别人能听见。

但简行却只是笑着看向程星临，用不低的声音说：“就是觉得……默契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

程星临的心脏瞬间狂跳了起来。

简行说完这句话却淡定地，回头敲响了门。

温柔中不失豪放的女声在里面道：“进。”

听到这声进之后，简行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一位穿着传统一片式旗袍的女老师看见进来的是简行，立刻非常夸张地把自己的眼镜往下垮了一下，对着进来的简行赞叹道：“天哪，我的办公室，居然迎来了简大学神！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这是！”

简行：“……”

简行能听得懂，这是一句对他平时老是在语文课上划水做数学练习册的阴阳怪气。

但是程星临听不懂，他只觉得：

不愧是学神！能够让每一个见到他的大神级别的老师都眉开眼笑。

“眉开眼笑”的云若蓝手中红笔一横，笔尾朝着简行往左动了两下，以一个赶人的姿态说：“简神，你让开一点，你挡着我看帅哥了。”

简行无可奈何，让出他背后的程星临。

元若蓝看见程星临的瞬间，就不淡定了：“绝！真的好帅！”

程星临：“……”

他有的时候真的很怀疑，大家是不是都活在一个夸张的世界里面。

云若蓝看上去那是真的对程星临这个脸非常满意。

她把红笔放下，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真诚道：“新晋校草，诚不我欺，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云若蓝陶醉地说：“尤其是眼睛特别漂亮，你穿汉服，肯定特别好看……”

“老师。”听到云若蓝提到汉服，程星临没有犹豫，马上抓住了这个机会，“我想穿汉服，但是，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没问题，我是汉服社的指导老师，你想穿什么，随便选！”云若蓝大方道。

“不是这样的老师。”程星临解释，“是我报名参加了这次校园文化节晚会，我……和简行想出了一个不同于传统唱歌跳舞的节目。”

“噢。是什么？”云若蓝笑着问。

“诗歌朗诵，必修四——将进酒。”

程星临认真地说：“我们班的芈老师说您在排练诗朗诵节目方面很有经验，所以让我来找您帮忙。”

云若蓝安静听着程星临讲话。

程星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请老师帮忙把这个节目创编得更有竞争力一些。”

程星临说完，忐忑看着云若蓝——他其实觉得，云若蓝答应他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毕竟刚才云若蓝也夸了他帅，也说了他适合穿汉服。

“这个。”云若蓝笑起来，“你确实很帅，也真的很适合穿汉服。”

“但是……”云若蓝把红笔放在桌子上，摇摇头，“这个项目，我不一定接呢。”

·

云若蓝看着程星临，认真道：“你们选朗诵，其实老师应该去支持你们的——但是，朗诵却也并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

“我拿奖那个节目，一共练了四个月，暑假更基本上是全天练习。”云若蓝表情很严肃，“所以，朗诵真的不简单。”

“……”

程星临必须承认，自己对朗诵是知道得很少。

但是。

这不是他放弃争取的理由。

“老师，您告诉我们条件吧。”程星临刚准备说话，就听见简行开口了。

简行站到程星临身边，对云若蓝道：“我们要做到什么事情，您才有可能接这个节目？”

云若蓝没回答简行，而是看向程星临，笑了笑：“你决定挑战一下吗？”

“肯定的。”程星临马上说。

“好的。”云若蓝站起来，拿过程星临的必修四，翻到将进酒那一页，展示给他——

“限时今天下午第一节晚自习结束前，把将进酒这首诗练到一个能打动我的状态。”

云若蓝把语文书塞到程星临手中：“如果做到的话，我会给你设计一个五分钟的综合舞台。”

“保证单人SOLO效果比我拿奖作品还好那种。”

·

很难。

真的是很难的挑战。

能够打动云若蓝的朗诵，是拿出去能够在市里面拿奖的那种。

但是在不到十个小时的今天完成，完全是强人所难。

但是程星临却坚定地点了点头：“一定做到。”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程星临把云若蓝桌上的语文书拿起来：“那老师，我先回去准备了。”

云若蓝：“期待你的好消息。”

程星临抱着书鞠躬道谢，走出老师的办公室，对简行道：“学长，谢谢你带我找云老师，那我马上就回去练习了。”

“稍等。”简行只是说。

程星临抱着书站好。

下一刻，简行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相册，放大了一张图片。

走廊上很多人走来走去，都在看简行和程星临。

但是简行却只是旁若无人地，盯着手机，认真研究了一下上面的图片。

片刻后，抬眸看向程星临，问：“你

“……”

“这个我能补。”简行说，“给老师请个假——我们争取两节课过关，你觉得可以吗？”

·

听到简行这么说，程星临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抱着必修四站在原地，发呆时间太长，以至于简行都忍不住怀疑了一下：“你……不相信我能补？”

简行说：“我没参加过IPHO，但是补习一下物理，其实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不不！！”程星临马上说，“不是这个问题。”

简行：“那是……？”

程星临：“……学长，你是……怎么有我的课表的？”

“拍的。”简行意简言赅。

今天中午，简行在找内容的中间拨冗去了趟二十七班。

本来他还拿了点零食想给程星临，但是刚走到他们教室外面，就看见程星临旁边堆得小山一样的食物，还有狗狗祟祟在运食物进去的二十七班人。

不想破坏程星临被同学关心的这份快乐。

简行便拍了课表就走了。

至于为什么要拍程星临课表……。

或许是礼尚往来。

但是简行就是觉得，如果能在下一次也脱口而出程星临下节上什么课。

就还挺好的。

不过……今天中午忙着看节目，没有背下课表。

简行还是觉得稍微有点不完美。

“好了。”简行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快上课了，信任我能力的话，就去请个假？”

“好！”程星临马上说。

“我也去请假，等一会儿请好假了楼下见？”

程星临点点头，赶紧回到二楼，跑到他们物理老师办公桌前面，阐明了请假的要求。

但是物理老师蹙了蹙眉：“程星临，这节课可是很重要的，不听的话，你绝对跟不上之后的进度。”

“老师，很对不起不能上您的课。”程星临说，“但是课后，简行学长说，会帮我把这节课补回来的。”

物理老师还是很不愿意。

“哎呀别那么死板！”看见这边请个假都磨磨唧唧的，游淮忍不住端着咖啡杯过来了，“谁给他开小灶没听见吗，简行，那可是简行哦！”

物理老师不愿意：“简行怎么了，简行参加的是IMO，又不是IPHO，他物理方面也不一定——”

物理老师话没有说下去，已经被大惊失色的游淮捂住了嘴巴。

游淮捂着物理老师嘴，带着他往办公室门走去：“可不敢胡说，可不敢胡说——那到时候简行不去清华了，再考一年IPHO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游淮一边说话，一边拖拽物理老师，一边给程星临做手势让他快走快走。

简直是忙得不可开交。

程星临哭笑不得，趁着物理老师被“辖制”，赶紧跑路。

下楼的时候，程星临在楼梯转角的玻璃看见看见简行站在一棵树下等他。

简行单手拿着语文书和笔记本，另一只手握着手机低头在看信息。

举起来的右手浮现不明显的青筋。

简行站在从教学楼去学校其他地方的必经之路上。

路过的女生都忍不住侧头看他。

“简神这是在等谁啊？”有人小声问。

“不知道，他们这节课也不是体育课啊？”回答的妹子观察得很仔细，“看到了吗，简神手上拿了语文书。”

在旁边议论纷纷的猜测里面，程星临也拿着一模一样的语文书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没看见旁边围着的目光。

只是快步走到了简行旁边：“久等了。”

·

“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