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三年一次的殿试传胪大典都是固定的模式,所以在准备殿试的时候,礼部已经命人准备传胪大典了,只是万历皇帝是否参加礼部还需要提前准备。
若按照以往,万历皇帝肯定是不参加的,但是前两天殿试的时候,万历皇帝却突然参加了,这让礼部有些措手不及,于是便有些拿不准了。
方从哲没办法,他也摸不清万历皇帝的心思,便只能拖着一把老骨头,又往煤山跑了一趟。
等到方从哲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黢黑了,出乎众人意料,万历皇帝要参加明日的传胪大典。
这下子可把礼部打了个措手不及,刘炳乾立时黑着一张老脸,皇帝参加传胪大典要多不少程序,虽然提前准备了,但是为了避免出现失误,还是要重新检查一遍。
若是万历皇帝不参加,礼部便可以松快很多,即使出现什么失误,也没人在意,但是皇帝参加,那便不一样了,特别是在礼部空缺尚书之时。
刘炳乾已经主持工作三年了,按说也该扶正了。
礼部左侍郎走了,其他人也渐渐散了,最后只剩下吏部尚书赵焕、户部尚书李汝华和内阁方从哲,对于辽东之事,他们还得细细谋划一番才行。
到了第二日便是传胪,卢飏等新科进士早早的在紫禁城前聚集了起来,身上穿的则是礼部提供的黑色进士冠服。
古代礼制森严,如此大典衣服自然不能乱穿,一般参加如此大典的都是穿朝服,但是新科进士们因为还没被授官,自然也没有朝服,于是礼部的人便想了个法子,创造出了这种进士冠服,让新科进士们在传胪大典时穿。
而且这衣服也只穿着一次,因为这些进士们授官以后再有这样的场合便穿朝服就好了,于是礼部本着节省的原则,在传胪大典结束后,便将这身衣服收回去,等到三年以后新的进士来了,再给下一批用。
卢飏身上穿的这身就是这样,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穿过了,刚从礼部领回来的时候,散发着满满的霉臭味。
卢飏无奈,只能让吴香给洗洗,可是一浸水,便有地方糟烂了,没办法,卢飏只能自己买了一模一样的布匹,让几个女眷连夜赶制了件一模一样的。
不光是卢飏如此,不少新科进士也是如此,毕竟总不能穿一身打着补丁的衣服去参加大典吧,一辈子可只有一次啊,所以不少人便自费帮礼部更换了衣服。
当然也有运气好的新科进士,比如孙传庭,他就领到了三年前刚刚被人更换的衣服,虽然有些霉味,但是洗一洗也跟新的一样。
于是礼部的进士冠服便被一届一届的新科进士们自发的做着更换,这样倒为朝廷省了钱。
等到这些新科进士们在承天门前集合的时候,卢飏见到的都是簇新的进士冠服,丝毫看不出朝廷和礼部的寒酸。
此时来的早的人便跟自己熟识的人站在一起聊天,今日是这些新科进士们可以荣耀一辈子的日子,所以无论名次如何,众人脸上都挂着笑。
卢飏几个要好的朋友也在一起说笑,只是遗憾钱敬忠为了救父而丧失了金榜题名的机会,不免为其惋惜。
“敬忠八股文章做的很好,下一科也没问题,只是早晚的事,到时候正好排在咱等后面,每次聚会,正好让他给咱们端茶倒水。”
吴国祯说笑道。
经过大明二百多年的发展,明朝的科举制度越来越完善,而大明的官员们也皆以进士及第为一生荣耀之事,凡是私下聚会排座次,基本都是按照中进士的年份和几甲进士来论。
这进士及第无异于这些士子们的第二次生命,所以以此来论也说得过去。
等到辰时末的时候,便有礼部的官员来了,众人便再次按照会试的名次依次站队,然后便由礼部的官员领着进了紫禁城。
紫禁城的承天门有三个门洞,但是卢飏等人只能从两边的门洞进,中间的那个门洞只有皇帝能走,此外,在皇后大婚的时候可以从此门入,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人可以从此门进入皇城。
不过出门的时候却有特例,为了表示对科举的重视,特许进士一甲的三名在传胪大典结束之后可以从这个门出来,这便是一甲进士的荣耀。
当然,一甲的荣耀还不止于此,一甲的进士直接可以进翰林院,其中状元授从六品,榜眼和探花直接授正七品,而其他的进士则只授从七品,要在至少三个月的观政期结束之后才会授七品官。
当然这里面最重要的还不是官阶上的差别,而是一甲可以直接进翰林院授官,明代有非进士不可选翰林,非翰林不可进内阁的说法。
也就是说,一甲的进士直接有了以后进内阁资格,而其他的进士还要再参加一次庶吉士的选拔考试,选中了才能进翰林院。
而且二次选拔的庶吉士跟一甲的三位还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庶吉士是没有官职的,属于在翰林院实习的学生,三年期满散馆之后才能授官。
所以明朝科举分为三甲,只有一甲的才叫进士及第,二甲则是赐进士出身,三甲则更惨,是赐同进士出身,从这名字便能看出差距。
众人一路前行,很快便来到皇极殿前的广场上,此刻殿前广场已被布置一新,所有在京的官员也全都在场站定,广场上旌旗招展,鼓乐齐鸣。
卢飏等人按照礼部官员的指引,在自己的位置站定,此刻这些新科进士们可是意气风发,颇有些裨倪万物的气势。
卢飏此刻突然想到前世大学毕业进入社会的时候,那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可是经过社会的毒打之后,自然会觉得之前的那种心情真是可笑。
卢飏两世为人,心中还算淡定,但孙传庭和吴国祯等人可是不一样了,激荡之情溢于言表,刚才在承天门外众人交流的时候,卢飏便体会到了。
又等了一会儿工夫,便听着礼乐变了,卢飏也学过礼记,知道这是天子出巡的音乐,便赶紧站好,等下朱翊钧这个大懒蛋便要出场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朱翊钧便出现在皇极殿前的廊厦下,照例又是一份勉励的诏书,随后便是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方从哲拿着一卷皇榜随后便站到了台阶之上。
卢飏等人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成绩,见方从哲拿着榜单站了出来,一个个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己未科殿试,三甲第三百四十四名,庐阳程善。”
随着方从哲的唱名,一个接一个的己未科进士便走到殿前,向万历皇帝跪拜行礼。
这便是被后人津津乐道的东华门外唱名,乃是古代士子的最高荣耀,不过明代不是在东华门外唱名,而是在皇极殿的殿前广场上。
一个个新科进士上前对着万历行弟子之礼,这便是所谓天子门生的来历。
卢飏在自己心里默默的听着方从哲唱名,祈祷着不要太早念到自己的名字,殿试不黜落人,越晚念到名字,名次越高。
卢飏仔细听着,当念到殿试第三百零一名的时候,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那是文起社的士子,随后到二百二十名,又有两个文起社的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