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木樨阁里,小姑娘两只眼睛红红的,送走了碧芙,难过了半晌,这会儿才缓下来几分。
她怔怔地坐在那里,眼见着天就黑了。
她揉了揉眼睛,爬起来才听到外面有一阵轻微的动静。
梅幼舒便往那门帘缝里瞧去,就瞧见梨云正坐在次间的罗汉床吃着银盘里的蒸得雪□□嫩的糕点,一眨眼就吃剩下一个了。
梅幼舒见状顿时觉得鼻头一酸。
那梨云似察觉有人,便迟疑地站到了地上,轻声问道:“是姑娘吗?”
梅幼舒便撩开软帘,一张雪白小脸上没有一丝的笑意。
但她通红的眼睛让她此刻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梨云有些心虚道:“都这个时辰了,姑娘要不要用膳?”
梅幼舒轻轻摇了摇头,只弱声道:“你去给我打点水来,我想洗脸。”
梨云笑着说:“那奴婢这就去打水,你等奴婢回来。”
梅幼舒乖巧地点了点头,梨云便出了屋去。
梅幼舒便缓缓走到她方才坐过的地方,见那盘子里只有一块糕点孤零零地躺着,似乎也和她当下的情形一样,可怜极了。
梅幼舒扁扁嘴,闻着香味愈发饥饿,便忍不住伸手将那糕点捡了起来,小口小口地将这可怜的糕点吃进了肚子里。
等梨云回来的时候,她端着一盆热水正要直接推门而入,却不想那门竟不似以往那样一推就开,反而结结实实地将她拦在了门外,害得她因为惯性反弹了一下,连带着那盆热水也都洒到了自己身上。
“啊……”
梨云轻呼了一声,好在那热水也不滚烫,但她面前浸湿,竟无比狼狈。
梨云又气又恼再度伸手去推门,却不曾想那雕花红漆的木门仍旧是无动于衷。
“姑娘……姑娘你听得见吗?”梨云压低了声音对着屋子里喊了两声,可屋里头没有一个人答应。
屋子里,听着外头将门敲得砰砰响的梅幼舒默默地往被子底下钻了钻,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安地颤着小扇般的睫毛,假装自己睡着了。
外头梨云却都要急哭了。
那热水初时浇在身上还是热的,可是过了一会儿就冷了,夜风一灌,竟叫她有些想要发抖。
她叫了许久的门都无人答应,正要出了大门去,又想起史嬷嬷的交代。
当时可是她自己毛遂自荐要做梅幼舒的贴身丫鬟的,史嬷嬷还交代了她在梅幼舒出嫁前不可闹出任何动静来。
若她此刻跑了出去,其他三个丫头岂不是恨不得立马看自己的笑话,然而取而代之。
可不能……
梨云想了想,便咬了咬牙坐在了门口,心道姑娘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的,自己再多等会儿就是了。
可惜最终,梨云这个愿望还是落空了。
整整一夜,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的时候,小姑娘才打开了门。
梨云则是红着眼睛,擦着眼泪鼻涕,无比委屈地问道:“姑娘昨夜将我关在门外是何故?”
梅幼舒忍不住涨红了脸,拿着已经完工的鞋子假装在做针线活,含糊对梨云道:“定然是因为我睡着了,没、没有听见……”
梨云见她连说谎都不会说,满脸仿佛都写着“我就是故意的但我不承认反正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她忍不住跺了跺脚哭着跑出了屋子。
梅幼舒心虚地捏着手里的针线,脸上的余温都还不曾降下去。
她都会说谎了,还把小丫鬟给欺负哭了……
她可真坏啊——
虽然昨夜梨云已经坚定了能少一事就少一事,但是经历了一夜的身心摧残,她娇滴滴的少女心多少都有些崩溃。
一想到旁人都说这个三姑娘是好欺负的,她都想把那个人揪出来狠狠打两个嘴巴……
待她哭哭啼啼地把这事情与史嬷嬷说了之后,史嬷嬷反倒把她又骂了一顿。
“你是去做丫鬟的,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史嬷嬷冷冷瞪了她一眼,说道:“让你现在忍耐着,往后得了机会去勾、引那珩王,什么富贵荣华没有,连这点点苦都吃不下,还有脸过来告状,你长没长脑子?”
梨云被训斥的一愣一愣的,被史嬷嬷反复洗脑,带着要勾、引珩王的远大抱负只得夹着尾巴又回木樨阁去了。
史嬷嬷看着她的背影,颇怒其不争道:“这年头长得漂亮的都怎么不带脑子,也不知那些长得漂亮又聪慧的姑娘都去了哪里……”
经了这场小风波后,梨云到底收敛了一点,旁的不说,至少梅幼舒最喜欢吃的点心茶水她是不敢碰了。
日子便在这样紧凑的节奏中过得飞快。
任是梅幼舒磨磨唧唧消磨度日,还是很快地就等来了她出阁的那日。
可惜小姑娘到底不是嫁为妻室,在家也不是嫡女,更没有嫡亲的母族在背后支撑。
落在旁人眼里,难免要议论两句。
“这小丫头也是个了不得的,尽捡高枝攀,你说若她在家里安分守己一些,难道给她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庶子人家结亲,叫她做个明媒正娶的正房会是个难事?”
“还不就是看上了人家权势地位,偏她就真有那个本事,宁愿做小,也要攀顶高的那一枝……”
说起风凉话,他们自然极为起劲。
好在小姑娘是听不见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