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不可谓不周密。先是以契丹锐士从马家渡下渡口越江而击,混乱敌军,吸引杜充的主力。接着,以五百拐子马秘密从上渡口登陆,夹击宋军。
这两路人马都是女真和契丹的精华,领军大将耶律马五和完颜拔离速又是在沙场上打出赫赫威名的骁将。
对于此战,兀术有强烈的信心。
实际上,战斗一开始就显得异常顺利,不等拐子马到,耶律马五的契丹军就让杜充行辕所在的前军彻底陷入了混乱。
可是,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一支部队,把契丹人赶过河来。也是这支宋军,在一场付出巨大牺牲的血战之后,竟然又再接再厉打垮了五百拐子马,甚至还取下了拔离速的脑袋。
这究竟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啊,凶残、骄横、坚韧,尤其是那坚韧劲简直令人可敬可怖,已有我女真最强悍战士的风采了。
旁边,骑在马上苍白着脸的耶律马五长长地叹息一声:“没有船,过不去了。那样的对手真想和他再打一场。”
刚过去的那场战斗,一千契丹人回来不到六百,拐子马只剩一百来人,这点损失对于五万大军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士气的伤害却难以估量。最要命的是船没有了,要想靠剩余的几条船一点一点把部队渡过江去,那才是真正的添油战术。碰到那支剽悍的宋朝,去多少,人家吃多少,送死也不是这么送的。
兀术拍拍他的肩膀:“马五,我原本以为你吃了这个大亏会就此消沉,却不想依旧斗志昂扬,很好,是我北地男儿。来日方长,那路宋军的将领是个人物。这样的人才,已是出鞘的宝剑,将来必然会和咱们在战场上见面的。到那个时候,再百倍千倍地还回去就是了。你我也不用一根筋在建康这里和宋人纠缠,江南大得很,大江长得很。这里过不了河,换其他地方好了。”
耶律马五点点头,又紧了紧身上的皮裘,感觉一身疼得厉害。他的伤势很严重,却强撑着在马上坐得挺直:“说好了,下一战,依旧让我打前锋。”
“好,某应了你。”兀术点点头:“不过,你还是得小心些,镇守丹徒的宋军大将也是个人物。”
“你说的是韩世忠韩良臣,不必担忧,也就是西军中的一个军汉罢了,以往在战场上好象也没有什么表现。”耶律马五不屑道:“他手头虽有万余人马,可说起来,尽是新招募的流民,扣除民夫和辅兵,能战者也不过一千。丹徒,我要了”
是的,在攻打建康失利之后,金军只能放弃以金陵为依托席卷江南的战略构想,准备从瓜洲渡过长江。
那边是扬州地界,地方富庶,人烟繁盛,有取之无完,用之不竭的人力物力,应该能征集到足够的船只。
只要拿下镇江,大军就可沿着大运河一路从丹徒到常州、苏州,直扑宋朝皇帝赵构的行在临安。
不能拿下建康占领整个江南,现在不妨换个思路对赵九实行闪电一击实行斩首战术。
听到兀术应允,耶律马五面上露出一丝喜色,他微一拱手。低头时,几点鼻血撒下来,落到积雪的大地上,白红相间,如此地醒目。
第一百零三章不屈大城
火把如雨点一般朝前扔去,烧成一片的战船缓缓移动,轰隆响声中,一艘接一艘搁浅、倾覆,那大江已经变成一片火海。
数之不尽的羽箭在空中拉出长长的弧线,无差别地落在鏖战的人群里,中箭之人惨叫着倒地。
盾牌相互撞击、马蹄践踏已经不成人形的尸体,利刃砍开铠甲
烟雾滚滚,呻吟声遍布原野。
奔跑,不住地逃亡,肺已经吸不进一口空气,即将爆炸。
突然,雪亮的刀影贴地而来,瞬间将他裹入其中。透过刀幕,里面是一双通红的野兽般的眸子,那是完颜拔离速。不不不,是耶律马五。是李昱,是无数个曾经死在自己刀下的敌人。
今天他们来索我的命了。
锋利的刀刃砍开胸肌,切断肋骨,割进肺中。
憋在里面的那团火焰瞬间爆开。
“啊”王慎大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接着,又仿佛是被抽尽了全身的气力狠狠摔下去。
剧烈的痛楚从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袭来,使得他眼前一片朦胧,白花花什么也看不清楚。
好热,这是白色的火焰吗,这里是地狱还是炼狱
“王将军醒了,王将军醒了”有人在大喊。
接着是一阵乱糟糟的脚步,顷刻之间,眼前的白色转换成黑压压一片。
四下都是人在说话,在叫喊,偏偏他却一个字也听不懂。
终于,有冰凉的的东西盖在他额头上。乱成一团的大脑慢下来,思想恢复过来。
眼前的景物瞬间清晰,是一间不大的屋子。
而自己正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盖着厚实的被子。床前挤着一排熟悉的面孔,谷烈、岳云、陆灿他们面上还依稀带着伤痕,身上也裹着纱布,有淡淡的血腥味传来。
所有人都在惊喜地叫喊着,可还是听不懂在说什么。
“都出去,都出去大哥都伤成这样,现在好不容易才活过来,你们却闹,你们是想他死啊”有女子的声音在尖叫,这回终于听明白了。
是她,是她,是安娘。
她一边叫,一边哭着。
众人这才一哄而散:“将军,我们在外面等着。”
“郎中,郎中,快去喊郎中。”
几滴温热的泪水落到王慎脸上。
王慎吃力地抬头看去,安娘温暖的小手已经摸到他的面上,什么话也不说,只低声哭泣着。
此刻大约已是黄昏,该死的雪天好象已经过去,温暖的金黄色的阳光从绮窗外投射进来,花格子的阴影落到她的脸上。有梅花、有鸟儿,有祥云她是那么的美,美得像天仙。
“活过来了,活过来了,安娘,我在这里躺多久了”回忆起那一日一夜的战斗,看到眼前这安宁祥和,仿佛就是一场噩梦。
安娘还是只顾着哭,依旧不说话。
王慎:“现在的战事怎么了,你一直守在我身边”
“呜呜”
“别哭,别哭。”王慎吃力地伸出手去抓住安娘的柔痍:“辛苦你了。”
泪水还是不住落下,落到他的面上,流进嘴角,那么的咸。
手一用力,将她拉入自己怀中,良久,良久。
王慎:“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哎,我饿了。”
安娘这才恢复过来:“我这就去做,我这就去做。大哥,我知道你想吃我做的汤饼。”
“快去吧,快去吧”是的,安娘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子,自己伤成这样,却是把她吓坏了。现在,反到是我需要安抚她的情绪,得给她找些事做。
等到安娘出去,王慎又呻吟一声对着外面叫道:“陆灿,你进来吧。”看得出来,众将都有些畏惧安娘。没有她点头,大家只能等在外面,没有人敢进屋一步。
陆灿应了一声走进屋来,把盖在王慎额上的湿巾取了下来,又用手摸了摸,面上露出一丝喜色:“烧已经退了,这下好了。”
“高烧,我在这里几日了”王慎问。
陆灿:“道思你那日在战场上斩杀女真大将完颜拔离速之后就晕了过去,大家把你从战场上背回建康城之后,你就发起了高烧,身上的伤口也发了炎。这一晕就晕了过去三天,到此刻才醒。在这三天里,安娘一直守在你床前,用勺子将药一勺一勺灌进你喉咙里。”
“三天,三天了”王慎吓了一条,又动了动,顿时,有数之不尽的痛楚袭来,让他的额头上又出了一层毛毛汗:“我伤哪里了,可有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