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下人拿到厨房熬了粥,等她重温完家书,散着热气的小米粥上桌。
在四合院帮佣几十年的婆子啧啧称奇:“妈妈,姑娘可真是孝顺您。大老远寄回来成色这么好的栗米,比咱们在城西米行买的,专给京里达官贵人吃那些还要好。放锅里熬不了多久,香味就出来了,而且都不用放糊糊,粥就又稠又香。”
卫妈妈唇角泛起笑意,拿勺子一搅,粥并没有放那么多米,但喝道嘴里就是有股浓郁的味道。经营米铺多年,她对粮食多有了解,从一碗粥就能看出来,女儿寄来的绝对是上好的栗米。
不对,现在应该叫小米了。
“好好喝,比我在家里喝过的还要香。”
阿昀一口气喝了两大碗,捂着热乎乎的肚子,发出满足的喟叹。
粥好喝,加上是女儿一片孝心,卫妈妈更是胃口大开,不吃别的专门喝起了粥。下人们还在眼巴巴等着主子剩下点,他们也尝尝味,谁知等来等去,等到锅底刮干净,主子还意犹未尽。
同样的早晨,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城西两处深宅大院中。
柳家
虽然论亲戚与沂山居士隔得比较远,但同辈中柳祭酒最敬佩族兄才华。眼见本来暮气沉沉的族兄,收徒后一天天打起精神,甚至偶尔举止间会沾上点小徒弟的调皮,他看着也窝心。
不仅如此,自打脸上痘印能被遮起来后,女儿也活泼了许多,不再整日闷在自己的小院。跟外人相处多了,现在她甚至有时候不搽粉就出来跟家人用早膳,甚至偶尔会点着额头痘印吓唬三头身的小侄子。
这一切都是晏夫人给府上带来的,不仅如此,她还带他认识了丁有德。想到丁有德,柳祭酒全是满意。他生平爱好钻研点小东西,无奈因家族关系进了国子监。多年来只能听着朗朗的读书声,对着另一条街上的工部暗做相思。
但现在不一样了,工部营缮所有他的人!兴趣上来了想做点什么小物件,拿回家逗小孙子玩,那简直再方便不过。
柳祭酒生平三大憾事,从未在外人跟前透露过,但误打误撞全都被卫嫤一个人弥补了。可想而知,他对卫嫤印象好到什么程度。柳夫人遗憾倒没有那么多,但她最大的心病就是女儿,故而她更承卫家姑娘的情。
见到她从西北捎回来东西,虽然只是一点不值钱的小米,但夫妻二人还是很高兴。
他们这种人家,真不缺什么金银珠宝,要的就是这份心意。
祭酒府两大巨头都点头了,厨房上对这两大袋子东西分外重视起来。到的当日已经用过晚膳,再熬粥也有些来不及。等过了一晚,第二天早上,香喷喷的小米粥便端上了祭酒府的饭桌。
早已满周岁,正在添辅食打算断奶的祭酒府幼孙,对小米粥表示出了极大的欢迎。这天早上,他没再如牛郎织女般地看着天河(娘)后面的奶娘胸脯,眼巴巴地要奶喝。
惊奇之下,所有人都尝了一碗,这一尝也就觉出了不同。
“以前家里也做过栗米粥,跟这味道不一样。”
首先开口的是阿容长兄,十年前他早早地考中功名,如今正在翰林院参与修书工作。
阿容逗弄着小侄子,舀起一勺小米粥,吹凉了递到三头身小娃娃嘴边。在他眼巴巴张口的时候,她收过来啊呜一口喝掉,惹得小娃娃哇哇叫。
“姑姑,坏!”
“阿容可真是的,竟然不叫上我。”
柳家二嫂颇为不满地挤兑小姑子,然后学着她把勺子放儿子嘴边,在他升起希望时自己再吞掉,甚至她更过分,最后还故意咂咂嘴表示粥很好喝。
连番被逗弄,三头身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跟他作对。将最后一丝希望投向祖母,瞧见平日的大靠山在专心喝粥,他绝望地哭起来。
满桌子人哈哈大笑,装作喝粥的柳夫人抱起小孙子摇一摇:“不哭不哭,奶奶喂。”
奶娘拿来三头身专用的小碗和小勺,一勺子小米粥喂下去,小娃娃不哭了。不过他记仇,满是坑的小手指指无良二人组。
“娘、坏。姑姑、大坏蛋。”
阿容与二嫂对视一眼,然后继续没良心的笑起来。
待他们笑完,柳夫人怀中的三头身早已扭过头,面对面求投喂,只留给姑嫂二人白白嫩嫩的小屁股。
早膳用完,丫鬟撤掉一大桌的盘碟碗筷,伺候每个主子净手漱口,又奉上热茶。
柳祭酒忙于上早朝,中间早就走了。柳夫人按照往常习惯,一直送他到院门口,只是今早他特意嘱咐件事。
想到夫婿嘱托,抱着小孙子,柳夫人状似无意地开口:“今年中秋,府中送往别处的五福临门彩盆,就用晏夫人送来的小米。”
中秋是丰收的节日,所为五福临门彩盆,顾名思义,就是一烧成五格的彩陶瓷盆,中间放上大越种植范围最广的五种农作物。大米和小麦必不可少,富贵人家为了好看,往年一般选比较偏门,但色彩比较丰富的豆类。而小米,或者说是栗米,颜色与小麦是有些相似的发黄,米粒小且不打眼,一般不会有人家选用。
柳家大嫂总览此事,斟酌再三委婉道:“娘,晏夫人统共就送过来那么一点,咱们全家吃都来不及,哪够送人的。”
柳夫人放下茶盏:“这你倒不必担心,阿嫤那孩子送给咱们的,是经官驿送过来,速度自然快些。后面她还运来许多,不日就能到城西的卫记米铺。这米颜色颇为鲜亮,添进去刚好有些新意。”
说到新意她眼神若有似无地朝柳容处瞥了眼,见此柳家大嫂也明白了。前两年小姑子就到了年纪,不过因为出痘之事蹉跎下来。如今她年已十七,虽然还说不上大龄,但也不能再耽误下去。
这个中秋节皇上要西巡,公公也在随行之列,府上已经定下来会带小姑子去散散心。跟着西巡的有不少大家子弟,到她回来,府上也差不多该办喜事。
想到多灾多难的小姑子,她抿起唇角:“还是娘想得周到,等过几日米到了,我便差人去城东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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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侯府
一个月来在翰林修书,楚琏的变化显而易见。虽然依旧是那副书生容颜,但他周身的稳重却是与日俱增。他处事手腕温和,学问极好,做事又认真,遇到不懂之处更是放下世子架子虚心请教,虽然当初是靠走后门进来,但一个月后翰林院上下对他已是交口称赞。
没有人比楚琏更清楚,他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阿嫤。
阿嫤劝他,要用实力恢复镇北侯府荣光;阿嫤上花轿前告诉他,她羡慕吴氏,她也希望有个有权有势的兄长,宠得她敢胡作非为。
关心阿嫤早已成为铭刻进他骨子里的本能,无关男女之情。这种念头支撑着他,一直到他融入翰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