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五十九(2 / 2)

大秦相国夫人 红姜花 2694 字 2023-08-15

所谓农家,顾名思义,他们主张的便是注重农业生产。

不过同样的,赵维桢也没料到秦国会有农家子弟。

转念一想,《吕氏春秋》中有“上农”、“任地”、“辨土”与“审时”四篇,其中大量记载了农家《后稷农书》里的思想和技术。到了后世,《后稷农书》早已失传,留下来的便只有《吕氏春秋》中的文字。

吕不韦的《春秋》可是在秦国编写的,而秦国以耕战为国策,注重农耕,所以想一想,秦国有农家子弟,也很正常。

看来这位荡威便是其中魁首。

“先生见笑了。”

赵维桢谦虚道:“孟隗空有点子,却从未亲自耕作过,还是得向诸位先生们学习才是。”

这也是赵维桢希望见见农家人的目的。

不说别的,她是真没下过地啊!

昔日与秦昭王面谈,赵维桢滔滔不绝说什么后世改良之策,可她自己心里明白的很,要想改革,不管怎么改、什么时候改,都有一个前置条件:打好基础。

基础说的便是生产力。

粮食产量增加了,耕作效率提升了,平民能够吃得饱饭,交得起税,那到时候谁还会造反?

所以,眼下想怎么改制,太过遥远。

赵维桢觉得,还是先行改农具吧!这便需要农家子弟过来帮忙。

“孟隗觉得,曲辕犁是犁地用的,水磨则是用来碾碎稻谷外壳,这农业工序里的一头一尾,都可借助工具,那中间的种植、收获,是不是也能做点什么?”赵维桢侃侃出言:“只是孟隗不曾亲自种植过,没有经验,所以便想请教农家,能不能从中做些小工具,好方便农人生活工作。”

“小工具?”

荡威微微一愣,下意识反驳道:“可是夫人,这插秧、撒种,也就是一弯腰一低头的事情,收获更是挥舞镰刀那么简单,再怎么用工具,还能用到哪里去?”

负责制造工具的秦央顿时不乐意了:“荡威,你这话我不爱听,没曲辕犁之前,那犁地不也是必须用人用牛去拉?现在呢?”

荡威仔细一想,也是。

不是孟隗夫人巧思,谁能想到犁地可以不用牛也很省力气,谁又能想到连推磨都可以不用人力与牲畜?

他顿时期待道:“夫人可是有什么新法子?”

赵维桢浅笑吟吟:“也不是什么有玄机的东西,还请诸位来看看。”

说着她一抬手,把几位技术人员请到工坊内。

魏兴早就把她事先画出来的帛书铺在了工作台上。

要说搬出现代的播种机和收割机不现实,但借用一下“未来”的古代劳动人民智慧,总还是可以的!

为了今日与农家子弟会面,赵维桢可是趴在长案前冥思苦想了好几天,才把穿越之前在博物馆里见过的旧农具都根据记忆画了出来。

劳动人民聪明的很,他们也许不如世家儒生们有文化,但也知道该借用什么样的工具,去省下力气。

说播种?

种植水道有秧马,不过是个简单的小凳子,却可以让农民插秧拔秧时不用弯腰受累,连苏轼都为此做过诗歌。

即使是旱地也不怕,西汉赵过发明耧车,麦子、豆子乃至高粱,都可借此播种。一台耧车,借用牲畜前拉,一次性能种下三排种子,就相当于人力的三倍。

再说收割,还有麦钐、麦绰和麦笼三件套,在元代《农书》中已有记载。三件套于收割、聚拢与盛装一气呵成,可比用镰刀慢慢去收割要快了不知道多少。

重点是这些工具,从制作技术上并不麻烦,大多数都是木制或者藤编,用至金属的零件都少用到。

问题在于,赵维桢虽然记性非常好,但也做不到看一眼就能把所有工具的打造与编织方法都记下来。

这就需要工匠与农人一起帮忙钻研调试了。

而当荡威拿起帛书一看,他猛然亮起的双眼就告诉赵维桢,找他来是对的。

即使北地很少种植水稻,可荡威看到赵维桢绘制的秧马时,仍然是激动地一拍脑门。

“是啊!”

荡威扬起声音:“插秧时费时费力,特别是得弯下腰,多少农人因此劳苦一辈子,到了中年身体就受不了。站着废腰,坐着不就行了么!”

赵维桢笑着附和道:“可不是?我平时在学堂教课,光是附身去指点学童课业都受不了,就别说下地干活一整天。”

“夫人真是心善仁慈。”

荡威乐得合不拢嘴,称赞起赵维桢来更是不遗余力:“能如此心系百姓,说夫人是天上派来下来的仙女我都信了!”

说完他继续往后看。

剩下的诸如耧车、麦钐一类,一眼看不懂如何使用的,在赵维桢的介绍下,荡威凭借自己对务农的丰富经验,也是很快就理解。

几名农家子弟,喜得恨不得原地蹦高。

“秦央。”荡威催促道:“你可得抓紧把这些农具做出来,这样我们才能好生调试修改呀!”

秦央哭笑不得:“你再着急,我也得用手用脚给你做出来不是?而且——”

荡威:“可有麻烦?”

秦央看也不看着急上火的农家子弟,转而拿起耧车的图纸。

“孟隗夫人。”秦央指着耧车的一处关节:“这里可是故意反着来的?”

“呃……”

赵维桢不由得心虚:她也记不清了!

只是看博物馆时记下来,赵维桢对机械和物理方面一窍不通,更不知道如何制造。

如果秦央看出来是反了,那八成是她画反了。

“钜子若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先根据过往经验来。”赵维桢说:“我只是根据想法囵吞着画,只能做提示用,千万别事事参考。而且也不止这一处呢,还有好几处,我都拿不准。”

“劳烦夫人为我指出来。”

“好。”

赵维桢当即抬手,指向帛书中的几个位置:“这里、这里,还有那边,我都是画了个大概。”

秦央赶忙记下:“我知道了,这就——”

后面的话,随着秦央的视线触及赵维桢袖中露出的金镯时戛然而止。

秦央呼吸一顿:“夫人你这镯子……”

赵维桢一愣:“镯子怎么了,可是有问题?”

不至于吧,这是吕不韦送的,他还能送什么奇怪东西不成?

秦央:“看着好贵啊。”

赵维桢:“……”

先秦时期人人尚玉,很少有人会佩戴金镯。而且赵维桢这腕子上的镯子,看起来还是纯金的,这么从袖中露出明晃晃一角,简直要闪瞎秦央的眼。

把他卖了都不值这么多金子!

而且——

可恶,身为工匠,秦央一眼就看出来这金镯上的花纹来自蜀地。

不仅精致,而且繁复,小拇指甲盖这么宽的镯子上简直要画出一幅画来。秦央不禁就对同行羡慕嫉妒恨起来:这手艺太也过精湛了吧。

不止技艺要求高,肯定也废眼,难道蜀人真的如传说那般眼睛都凸出来,看得比中原人更清楚不成?

“这镯子做工精妙绝伦。”

秦央实诚地夸赞道:“很配夫人。”

…………

……

吕不韦就是这个时候走进工坊的。

他只是刚好路过,想着可以在工坊稍作等待,方便捎赵维桢一程。

然而前脚跨进门槛,后脚吕不韦就看到秦央盯着赵维桢的金镯不放,说了那么一句“很配夫人”。

人前总是清隽温和的吕不韦,一张白净亲切的面孔,当即黑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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