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笔记
作者:棘奴
第一章奈何杀壮士
乱世,人命如草。
边城灵州,已近涂炭。
望着冰冷的石板,清晰纹理近在眼前,朱珏音“觉jué”跪伏在地,心中泛起无尽苦涩。“我才十五岁啊,难道就此终结了吗”
扫视左右,与他一同跪伏在地的还有四十九人,都是一副木然绝望之色,间或有一两人满脸愤然、赌天咒地,骂骂咧咧的,旁人也听不清在嘟囔什么。
他们五十人都戴着脚镣,五花大绑,背插木牌,白衣前印有红字数字外面一个大大的圈
在犯人们身后,几名赤着右臂的红袍大汉持刀站立,怒目横肉,宛如索命厉鬼一般。再往外,是一圈简易的木栅栏,简单得估计连猪都拦不住。反正死囚们脚镣起码有二十余斤重,掌刑的自不怕他们跑了。木栏外,是两层士兵把守。而在这些卫兵外边,簇拥着几千看热闹的人群。差不多一半兵丁、一半百姓的样子,其间嘈杂声、哭闹声不断。
“这帮兄弟真他、妈、的冤,曹阳卫尽殁于周军之围,他们这帮早先出城筹粮的本算是逃过一劫,没想到回来却”一个形貌粗犷的兵丁大声自语道。
“就是就是,卫所都被夺了,难道还让他们回去送死不成,他们的长官早就畏罪跑了。”旁边几个无聊的大兵立刻接过了话头。
“咱这城守兵本来就少,他们大部分都是本乡的,徐大帅杀鸡儆猴也不挑个时候,这倒好,天怒人怨,周军若此时攻来可怎么守的住”
“你懂什么,徐帅对曹阳卫的兵不服管束早就不满了”
“还好不是我们。”
“牛二你高兴个屁矁这样没准下回咱们也跑不了。”
这些声音传进耳中,引动了朱珏渐已麻木的意识。
“冤枉哼和旁边这帮获罪的同袍们比起来,自己才是最冤枉的一个”
这话说来不长,一年前,朱珏还只是个灵州府学的学生。恰逢周军来犯,雁翎关失守,灵州和周围的曹阳、黄川两个卫皆告急。西北镇帅徐开平日不修战备,只会吃空饷,贪财货,临到危时才火急火燎地到处抓壮丁。城里城外听到风声,家里有适龄男子的早就跑到内地的潞州避祸去了,就连府学里朱珏的同窗们也几乎跑了个干净可按说朱珏怎么没跑
一来嘛,朱珏那年还没满十四,在同窗里年龄最小。又躲在府学里,心想那些丘八们不会那么丧心病狂地把他逮了去。
二来嘛,朱珏竟无处可去
他家本是灵州城外朱家镇的乡绅,朱珏在镇里少有神童之称,七岁能诗,八岁能文,十岁时在家学里便已无人能及,连西席也不敢再教他,十二岁又被优荐入灵州府学。若是治平之世,想来也当前程似锦。可十三岁那年,灵州周边因战乱频仍,瘟疫爆发,朱家镇十去其九,亲人尽丧。朱珏因身在灵州城内躲过一劫。然而富家子沦为贫贱郎,尚来不及悲痛,为了筹学费和解决自己的温饱,他只能降低身段,靠闲余帮府学做些杂工小役来过活。
一年间人情冷暖,苦辣酸甜不尽言表,朱珏性子早已沉稳内敛,不复早先的不羁跳脱。索性府学的先生见他年幼失怙可怜,从不安排什么重活,日子倒也过的去。直到一纸募兵令的到来
收回思绪,朱珏望了望北面的高台,那里该是监斩官的位置,还没到绝望的时候
“喊冤吗笑话,那么多人都斩了,就你一个冤枉何况此处距那高台起码三十余丈,估计刚叫出两声,就会被身后那几位早就不怀好意的家伙当成逆乱法场咔嚓了至于反抗嘛,”朱珏低了低头,“这脚镣差不多有二十斤,倒不是一点跑不动,可”
偷眼扫了扫外围,分双层肃卫的健锐营士兵盔甲晃目,这是徐开的亲卫,看来大人物也担心天怒人怨啊再回头瞧了瞧身边这些难友,一个个面若死灰,行将就木。
“众心如沙难聚,自己年少素无威信死局啊”朱珏不甘地又低下头去
与此同时,北面高台上。
此台约十丈方圆,有十几名文武官僚依班次而座,后面各站有护卫亲随。正当中蟠龙椅上端坐一人,银带白袍,凤眼半眯,沉y不语。正是此间灵州城太守陈冉。
台下热闹,台上也不老实。一些私交不错的官员也在交头接耳。
“你说徐帅怎么会让陈府君来监斩,当初下这处斩令时陈府君可是竭力反对来着,这不是”
“不懂了吧,这叫权术。一是敲打,再者是要转移下面那帮百姓的仇恨”
“哎”
正聊间,一声吆喝响彻全场:“午时二刻,到”。
是掌刑官在报时,提醒刽子手们可以准备了。
几名刽子手果然一个个拔出了腰间的大头鬼刀,摊在半弯的膝盖上,然后用另一只手攥住红色腰带的一头,开始将刀刃反复擦拭,大有磨刀霍霍向猪羊之势。
情势已危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是水滴砸落在石板上的声音。恰在此时,下雨了
是小雨,没有风。
艳阳天变小雨还是很快的,几息间天便阴了下来。雨点淅淅沥沥滴落,在石板上奏起此起彼伏的脆响。
看着有渐大的趋势,围观的人群除了和人犯有关系的,瞧热闹的瞬间走了七七八八。
“大人,请回吧。”
掌刑官来到陈冉面前躬身相请。
“这”
“放心,此处有我,必不会有事。”
“好吧”陈冉点了点头。反正也厌恶这种血腥的场合,即便有人报告给徐开他早走了片刻,也正好表达下他的不满,“哼我这皇帝任命的太守也不是任人揉、捏的。”
gu903();见太守被十几个亲随护卫簇拥着步下了高台,走向了东北方的出口,掌刑官扭头大喝:“午时三刻到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