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来人为何对铁面具深恶痛绝。那些兵卒闻言,皆是嗷嗷怪叫,专挑带了面具的使劲剁。
可怜裘振手下稍有头脸的,才有这等戴面具装逼的机会!
一时间,面具仿佛吸铁石,引来的都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裘振也不得不狼狈地扔了脸上的面具,心内再次生出疑问:……这些人都他妈的是哪里钻出来的?难道他又中了大魏上将军王昀的暗算?
裘振压根来不及多想,只能与扑过来的这些虎狼之师搏杀在了一处。
明明是暗算者,可是陡然成了猎物,其中的狼狈自不必提。
裘振带来的大半兵卒,最后都被劈倒了。
而他凭借着矫健的身手,堪堪避开了几下致命的追砍,可是胳膊和后背也中了好几剑。
若不是他后来灵机一动,在几个亲随的护卫下,从山侧的悬崖边,寻了裂缝躲进去,恐怕就要命丧鬼子林,再也出不来了。
如此躲避了整整一天一夜,期间能明显听到有人搜山的动静,可是那些搜山的人都不说话,实在偷听不出什么。
最后裘振只觉得……太他妈的饿了!偏偏肚子又不能叫,只能狠狠地勒紧裤腰带,咬牙等着满山的兵将都撤了。
等到最后,几个饿得前心贴后背的漏网之鱼,终于从石头缝里爬出来了。
此时又是晨曦,借着天边的微光,裘振满身血迹,拄着拐棍下山,也终于看清了那一夜山涧里到底是什么情形——那些被石头砸死的马匹,还有碎裂的马车还在。而马车和马背上居然都是绑缚得草扎的假人!
而那马脖子上居然还绑缚着竹竿,前面悬吊着几根胡萝卜……
看来他们就是用胡萝卜驱使着马儿前行,再利用夜幕布置了草人迷魂阵!
不过走了几步,倒是发现了一个绑缚在马背上的真死人!
他身边负责联络暗探的亲信一下子认出,这个干瘦的小子不正是粮草营里给他送信的探子吗?
他应该是被人堵了嘴,勒住了绳子,结实捆在了马背上,最后又被裘振下令用乱石给活活砸死了……
裘振这下彻底明白:自己的行动早就被人窥得先机,结结实实落入了圈套。
这次他带出了百来个兄弟,可是现在只剩下几个虾兵蟹将,只能两手空空,肚肠也空空,狼狈而回……
这种被骗得倾家荡产的奇耻大辱,真是裘振从来都没有过的。
有属下方才贴心地帮他捡回了铁面具,正恭敬地递给战神。
裘振恶狠狠地将面具扔在了地上:“等查出暗算我的是何人,不将他碎尸万段,难解我心头之恨!”
只是裘战神的倒霉日子似乎还没望见头。
就在他一路狼狈,终于逃回义军大营的时候,才发现居然有大魏的一队人马趁夜前来偷袭。
这帮人居然是迁北大营过来的。他们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当初杀了几个军官的贼人就是叛军。
而这次来的一帮子人都是些年轻将卒,与其说来偷袭,不如说就是来报复恶心人的。
那位迁北赵小将军来了前营时,一个个灌满了屎尿的猪泡子,冰雹一般侵袭而来,打砸得前营义军将士满身都是。
等到义军开门的时候,那伙子人像抹了油一样撒丫子开跑,逃到远处挑衅。
用箭矢去射他们,他们又架起随身的藤盾,挡得严严实实,然后污言秽语地喝骂。
如此一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前营吸引了过去。
几场小孩打架的骂战下来,迁北大营的官兵并没有占到太多的便宜,
可是直到迁北官兵撤退的时候,守卫们才发现,前线混乱时,那个原本应该在病榻上昏迷不醒的曹盛,还有他的夫人和女儿曹佩儿居然不见了踪影。
很显然那些大魏官兵是障眼法,充当了调虎离山的诱饵,有人趁乱劫走了曹盛一家。
裘振气得英俊的脸上满是黑青之色——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这黄雀的后面,还他妈的有个猎隼在等着呢!
能救走曹盛的,自然是逃走的袁惜一党。可是迁北大营兵马居然会配合一帮子反贼,简直闻所未闻!
要知道曹盛的人头悬赏一直逐年加码,从来未曾减少过。如今居然有大魏兵马替他打掩护?着这都是些什么匪夷所思?
那个袁惜……当初一路逃到了梁州,到底是去寻谁搬了救兵?
不提叛军战神裘振气得暴跳如雷,外加一头雾水。
再说嘉勇州的王昀,他老神在在,安居兵营,看着沙盘地图,推演出了北镇世子的葬身之地。
他用手里得马鞭指了指鬼子林山涧,开口问身边的幕僚:“诸位有没有雅兴一赌,这处或许会有一场战事发生。”
那些幕僚也会拍马捧屁,自然表示不信,愿意跟将军一赌。
结果王昀倒是赌赢了:鬼子林发生了一场激烈的遭遇战,尸横遍野,蔚为壮观。
王昀听了线报,说没见到粮草营的车马从鬼子林出来,便知这粮应该是送不到了。
上将军对韩世子遭遇此劫,没有半点愧疚之心。
那姓韩的几乎将所有的兵家大忌都犯了,他若不死,天理难容!
所以王昀听了线报,只云淡风轻地吩咐幕僚,赶紧准备上呈的奏折,说一说前线因为韩临风一人造成的窘境,嘉勇州无粮难守,恳请陛下恩准撤兵就是了。
不过还没等写好的奏章笔墨干透,城门处又有人来报,大批粮草已经聚集在了嘉勇州城门之下。
王昀接到通报的时候,手里的茶水洒了一身,惊异道:“什么?粮草送到了?探报之前不是说,粮草营在鬼子林遇到了埋伏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幕僚也是十分惊讶,亲自又去跑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神色凝重道:“回禀上将军,真的是粮草营的车马,而且是韩临风亲自押运来的!”
王昀直觉得脑子嗡响,有些不信地亲自上了城楼。
只见城门下粮车长龙甩尾,一字铺排开来。有嘉勇州的兵卒下去查验,车上装的果然都是满满的粮食。
韩临风一身戎装坐在马背之上,双手抱拳,对着城墙上的将军高声喊道:“我等在此久候多时,不知王将军什么时候能放我们入城?”
王昀的眼睛来回扫视车门下,在脸上缓缓的挤出了一丝笑容,故作惊讶道:“方才有探子刚刚来报,说是粮草营的人马在鬼子林遇袭,我正想带兵前去增援,却不曾想你们竟然已经到了,门将怕其中有诈,所以开门也是要慎重些……”
说到这,他扬声吩咐道:“快开城门,让韩督运进来!”
待韩临风入城时,王昀眯眼问道:不知韩督运可否解释一下,那鬼子林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韩临风微微一笑,扬声道:“所谓兵不厌诈,此番粮草甚是重要。我这个初来乍到的,不敢有丝毫懈怠。我接手时,便发现粮草营的粮草大部分已经发霉不适合再送来给前线的战士吃。幸好粮草营的部下慷慨解囊,主动拿出自己的家私填补,我这才筹备够了钱银,在南地又抽调了一批粮食。为了掩人耳目,免得引来盗贼,便推说是贱内从南边买的家私布匹,托运镖局分批运来。”
说到这,他笑看着王昀发直的眼神,接着道:“至于鬼子林的车马,是粮草营的部下为了稳妥起见,打的一个障眼法罢了。那车上都是些发霉旧粮和干草,谁爱劫就劫吧。幸好我的手下有此经验老道的爱将,当真是免了一场劫难……也幸好迁北大营的赵小将军仗义,主动提出要帮我剿灭那些盗贼……上将军,你说我要是领人真过了那林子,现在岂不是要破费诸位替我奔丧拿白包了?”
说完之后,韩临风开始哈哈大笑,可笑了两声,又凑过俊脸好奇地问:“上将军,我说的无趣吗?您怎么不笑?”
王昀被他突然逼近的脸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一步,待缓过神来,干巴巴地跟着韩临风一起笑了起来。
原来真正要紧的粮食其实在三日前分了十次通过镖局子过了鬼子林,然后在附近的村镇重新集结装车后,运到了这里来。
王将军越听心里越惊讶,就算是老谋深算,也有点控制不好脸上的表情了。
这个暗度陈仓的计谋,究竟是谁替这个草包想出来的?
整整四十车的粮食,姓韩的竟然能不显山不露水地采买完毕,自己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结果他就这么毫无防备,任着韩临风顺风顺水地将粮食送到了这里来。
韩临风看着王昀惊疑不定的眼睛,微微一笑,说道:“请将军亲自验查,为了稳妥起见,可以逐个开袋验收粮食,若是对数目无异议,还请在这收签的文书上落笔签字。我已离家多日,对父王甚是想念,若是无事,我便要早些回去了。
那粮食个个颗粒饱满,干爽得很。韩临风还在嘉勇州吃了顿午饭,用的就是他运来的新米。
待吃完饭,签完了字后,韩临风抹了抹嘴,就此跟王昀将军告别,打道回府!
王昀送别了世子,整个脸顿时阴沉得像便秘了三个月。
就在这时,早上派出去的探子才刚刚回来,急急禀报:“启禀上将军,在鬼子林遇袭的不是迁西粮草营,而是叛军的一支队伍,伤亡惨重,似乎全军覆没了……”
这姗姗来迟的消息,再次让王昀眯起了眼睛,现在他的眼前总是浮起韩世子漫不经心的笑。
韩临风……倒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出人意料地送达粮食,真的只是因为他够幸运,而部下又得力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