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等她转过假山时,只看见韩临风拖拽猫崽子般将一个青年从墙那头的槐树上给拖拽了下来。
而韩瑶则在墙这头,站在一座梯子上,颇有些墙头马上的意思。
落云定睛一看,被拽下来的倒霉蛋……正是小将军赵归北。
他手里还捏着两只糖人,背后还背着一支惠城才有的长尾风筝。看来这位小公子是去惠城看望母亲,顺便买了时鲜玩意来送人。
其实这并非小将军第一次墙头送礼。
因为渔阳公主不在北镇王府了,他一时没了正经入门送东西的借口。
结果有一次,他看见了韩瑶喜欢的一个走马灯,就买了来,恰好看到王府后院有树,结果他试着爬树,正好遇到了逛院子的韩瑶。
就此,两个小的便自约定了日子,隔三岔五偷见一见。
这次也是,赵归北去惠城看望母亲,随便又给小郡主带了东西,却不成想那韩瑶竟然哭得两眼红肿若桃,惊得他立刻问起了缘由。
待听完了之后,赵归北只急得心头火起,一想到韩瑶要被迫和亲,就恨不得拔刀冲入铁弗敌营,将那铁弗王一刀劈死才能灭了后患。
再说那韩瑶,虽然跟赵归北一直私下往来,可这两个当事人全都未觉得自己这般有什么不妥,也不觉得这是男女私相授受。
毕竟二人从来没有跟话本子里的书生小姐那般,说过什么情爱,更没有偷偷亲嘴摸手一类。
全然是两个要好的小友互通有无,互相给些小孩子的玩意,再私下里说说话,都觉得十分开心。
结果今日二位小友的诀别局,才说上几句话,韩临风凶神恶煞般冲过来,一下子将赵归北扯了下来。
韩瑶都没反应过来,呆呆立在梯子上,惝恍四望,无措地喊着:“哥哥……你误会了!”
赵归北摔得也有些发蒙,正想起来,却被韩临风一脚给踹到了地上:“误会什么了?他不是要诱着你私定终身吗?”
韩瑶赶紧从梯子上下来,急得开始跺绣花鞋:“他……他不过是替我着急,才胡乱出些法子吗!意气用事了,就是意气用事了!”
可是赵归北却认真道:“我是真的打算娶你的……”
韩瑶这下又傻眼了,恨不得去捂住他火上浇油的嘴:“你这个傻子,是想我哥哥揍你?”
韩临风看赵归北这么实诚,倒是点了点头,挥挥手,叫庆阳带人将小将军给押入了祖祠,而韩瑶也被哥哥给拽到了祖祠里去。
落云怕出事,吩咐一旁的两个仆人谁也不许声张后,便赶紧也跟了过去。
两个小的齐刷刷跪在了祖祠圣德先皇的牌位前,韩临风沉声道:“让我生气的,并非是你俩私相授受,而是韩瑶你嘴巴不严,居然跟外人说起了府里的私隐。我在京的友人,冒着风险传信,完全是不忍看到圣德子孙沦落异疆。可一旦消息走漏给府外之人,连累友人,我辈岂不成了无信之人?”
说着,韩临风来到了祭台前,一把抽出了圣德先皇的宝剑。
韩瑶吓得一下护在了赵归北的身前,紧着嗓子道:“哥哥,他绝对不会说出去,你……你可不能杀人灭口啊!”
苏落云立在祠堂里也是心里一阵紧张,猜不准韩临风的打算。
韩临风一伸手扯开了韩瑶,用剑尖抵着赵归北的脖子问道:“你偷偷见了我妹妹几次?”
赵归北的脸涨得通红:“算这次……一共三次……”
韩临风面无表情接着问道:“我说你私相授受,引诱我妹妹委身于你,你认不认?”
赵归北红着眼圈,居然将脖子往韩临风的剑尖上凑了凑,硬声道:“是!是我错,与小郡主无关!”
韩临风点了点头:“你认就好,那我再问你,你说要娶韩瑶的话,是在诓骗无知小姑娘,还是一言九鼎的丈夫之言?”
赵归北看了看身边哭得粉颊湿润的小姑娘,下定决心道:“自然是真心真意,只要王爷和王妃同意,我自会去禀明父亲和母亲,迎娶韩瑶。”
韩临风道:“听说陛下已经拟旨,你可知娶我妹妹会付出什么代价?”
赵归北的眼神丝毫没有躲闪,义无反顾道:“我知道,就是破坏了陛下的和亲之计,但是我不愿韩瑶嫁过去,就算被陛下赐死也要娶她!”
韩临风点了点头,突然将手中剑扔在了一旁,撩起长袍跪在了赵归北的面前,与他郑重磕头。
赵归北被世子吓了一跳,连忙擎住了他,道:“世子,您……您这是何意?”
韩临风郑重道:“若是平日,你这般,就是有辱我妹妹名节,我绝不会轻饶了你。可是这个节骨眼,你明知内里干系,却依然能开口说愿意娶她,就是我妹妹和王府的再造恩人。我替我父母谢过小将军的义薄云天,愿娶之恩!”
赵归北听了一咧嘴:“这么说,世子您同意了?”
韩瑶在一旁有些发傻地看着互相跪着的两个人,有些想说不嫁。
可是看着赵归北转头看向她那双闪着喜悦的眼时,她的脸微微一红,赶紧低头,假装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韩临风抱拳说道:“只是婚姻之事,还需要与你父母商量。而且这里牵涉京城友人的性命,这事儿未了之前,你不能走,更不能将陛下赐婚之事告知你父亲!”
虽然定下谁去和亲,并非什么军事机密,可是外泄之后一旦生变,陛下若是知道,一定会追责李大人,为了李归田大人,他暂时不能放了赵归北。
赵归北最重义气,立刻点头道:“我懂,就算成婚之后,我也不会跟父亲讲。若真出事,也全由我一人扛。”
韩临风伸手将赵归北扶了起来,语气沉稳道:“放心,无需你扛,我自会安排好其他的……只是想要成就亲事,还需……小将军写一份认罪书。”
赵归北挠挠脑袋,毫不迟疑道:“就是写我如何爬树见韩瑶的是吧?行,拿纸笔来!”
接下来的场面倒是其乐融融。在大魏圣德先帝画像的注视下,未来大舅哥指导着妹夫写了勾引小郡主的陈情认罪书,两人认真遣词造句,恍如科考,最后赵归北还痛快地签字画押了。
韩瑶在一旁听得耳廓都发烫,被苏落云拉回屋子里去了。
韩临风将这纸文书收好,有了这个,他才好跟赵栋将军谈早日成婚的事宜。
不过……若是韩瑶嫁给赵归北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要好办多了!
毕竟如果韩瑶随便嫁给了平头兵蛋子的话,门不当户不对,师出无名,传到陛下那里也有刻意抗旨的嫌疑。
临时找其他的贵府子弟匆忙成婚的话,压根不可能。
可是如果嫁赵栋独子的话,那就合情合理,也算门当户对了。
赵归北是未婚无后就被派上阵前,阵前成婚,给赵家留后,也是大魏军法允许的,让人无话可说。
最主要的是,韩临风也看出那一对懵懂的小儿女也是彼此生情,能嫁给情投意合的人,总比临时寻个土豆配对要好。
看他将赵归北扣在府里,苏落云也隐约猜到了他的想法,等到二人回到房中后,苏落云问韩临风:“你方才对小将军未免也太凶了。”
明明是在抓傻子,却如审犯人一般。那小将军刚才脖子上都被剑给扎出血了,她刚才的心真是提在嗓子眼上,就怕那个实心眼的孩子被韩临风说得太羞愧,一下子撞在剑尖上自寻了短见。
韩临风解开袍子,终于可以在床上躺一躺了,他一把将落云扯入怀中道:“我哪里说错了?不就是他在勾引我妹妹?”
落云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勾引啊!我思量着以前住在甜水巷的时候,也总有人趴在我家的墙头上,我竟然不知这就是不正经,居然也傻了,没有义正辞严,将登徒子打将出去!”
韩临风看着指桑骂槐的小娇娘,却是一本正经道:“你我都是近邻,本就该相亲相近,就算趴墙头,我趴的也是自家的墙头子,那小子如何跟我比得?”
落云强忍着没给这厚脸皮的翻个大白眼,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不过她更介意的是……若是赵栋真肯了这荒诞姻缘,那……渔阳公主那边呢?
她跟渔阳已经决裂了私交,恐怕是要殃及池鱼,若是渔阳公主看韩瑶不顺眼,岂不是跟嫁入峻国公府是一个样子?
可是在男人的角度看来显然不觉得婆媳问题是顶要紧的:“赵归北若是个男人,自然会维护自己的妻子。眼下最要紧的是避开和亲的事情。若是渔阳公主磋磨她,大不了让她先在娘家避着,等风声过了,再跟赵归北和离就是了。”
在韩临风看来,赵家是挡回陛下赐婚最好的盾牌。
至于和离改嫁,对于平头百姓人家的女子来说也许是千难万难的事情。可是对于王府的郡主来说,以后和离总比远嫁铁弗,成为两国博弈的筹码要强。
苏落云这次又忍不住吐槽了起来:“在我这,连个藏私房钱的枕头都留存不得,更不能有半点和离的念头。怎么到了你妹妹那,连婚书都没有呢,就琢磨怎么利用完人家就和离?”
韩临风这次坐起来了,捏着她俏挺的鼻子:“也不看看你嫁的是什么男人?当我是死的?你脑子里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全倒出来让我检检!”
落云简直是被气笑了:“我那时还瞎着呢,怎么看自己嫁了什么样的?但愿小姑子比我命好,别沾上甩不掉膏药才好……哎呀……”
没等她说完,大张的狗皮膏药已经凶巴巴地贴过来了,一下将她按住:“得了便宜还卖乖!且看看我这膏药,贴得服不服贴……”
韩临风现在因为总是阵前厮杀,人也精瘦看许多,可是如此的男人更添一股迷醉人的阳刚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