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叭似的大着嗓门和小贩讨价还价。家禽的骚臭味，汗水的酸糜味以及各种蔬菜花果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许美静并没有走进菜市场，而是在门口的一排空地上找了个位子，将蔬菜从麻袋里倒出来。菜市场里头的摊位都是需要租的，而外头随意摆放的摊位不用收费。

“小树，你坐凳子上。”许美静将刚才用来装蔬菜的麻袋对折再对折之后放在地上，毫不介意地一屁股坐了下去。

陈树看着许美静妈妈递过来的小板凳，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

许美静妈妈不过三十多岁，坐在一群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中间有些特别。但她毫不在意，反而十分熟练大方地向过往的人群发出吆喝。

“小树，一会你帮妈妈找零钱，好吗”

“恩。”

陈树低低地在喉咙底里应了一声。

说实话，他十分厌恶此刻的处境，他不想看到许美静妈妈为了补贴家用而辛苦劳动，不想看到她在接过一块五毛的硬币时脸上露出的欣喜表情。

“黄瓜怎么卖”

“五块一斤，老板娘你想买多少”

“买两根，你给我挑，我蹲下来裙子会脏的。”

“诶，好的没问题，肯定给你挑又大又新鲜的。”

许美静妈妈低头挑黄瓜的时候，陈树忍不住抬头打量了面前这个说话有些傲慢的女人。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陈树顿时觉得脊柱有些发凉。站在摊位前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马峰的妈妈。

而陈树之所以认出来这傲慢的女人是马峰的妈妈，是因为此刻马峰就站在她身边，嘴里咀嚼着大大泡泡糖。

马峰也看到了陈树，他的表情吃惊过后是满满的不屑:“呵呵，陈树，原来你妈是卖菜的啊，我还以为你真的没妈呢”

陈树瞪着马峰，放在腿上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头。他一直都看不惯马峰目中无人的狗样，今天看到他妈妈，陈树觉得马峰这基因遗传地还真是好。

周萍将雪白的手臂搭在儿子的肩膀上，宠溺地说:“儿子，这是你们班上的同学啊叫什么名字，学习成绩怎么样”

“隔壁班的，杀币加穷逼，没人要和他玩。”马峰看着陈树冷冷地讽刺道。

周萍目光中也露出鄙夷，她摸摸马峰的头发，有些心疼地说:“儿子，那你千万别跟这种人做朋友，免得被带坏。”

“恩，妈妈，我知道。”马峰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这笑容和他平时在学校里的恶棍形象完全不符合，陈树看在眼里恨得牙根直痒痒。甚至，他觉得马峰绝对不会表现得如他表面这般友善淡定。

许美静假装没有听见这番对话，选了两根好黄瓜递给周萍说:“老板娘，两根一共八块，选的都是最好的，很新鲜。”

周萍淡淡地瞥了一眼许美静手中的塑料袋，嫌弃地说:“这黄瓜有没有打农药啊，吃了对人有没有影响啊啧啧”

许美静脸上顿时青一阵红一阵，她知道这是周萍在故意刁难。但她只能忍气吞声地低声说:“都是自家种的，保证绿色健康。”

“哪个卖菜的不是这么吹的，谁知道这黄瓜上面下了多少农药”周萍翻着白眼，用手拍了拍马峰的头。

马峰走到许美静面前，假装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黄瓜。但当许美静缩回手的时候，他故意松开手，一袋黄瓜掉落在地。

马峰趁机狠狠地踩了上去，鲜嫩的汁水顺着红色的塑料袋流了一地。

“妈妈，他就是昨天摔我手机的人”马峰看着陈树，眼中是抑制不住的燃烧着的怒火。

周萍立刻拿冰冷的眼神狠狠地扫视陈树，涂着精致指甲油的小手指放在胳膊肘上微微翘起。

“自己穷就看不得别人富了是吧有这么下贱的娘也难怪教不出好儿子来”

许美静始终将头埋在膝盖里，她和周萍其实年纪差不多，但没有化妆品和名牌漂亮衣服包装的她看起来更像是周萍家里一个低贱的保姆。

她默默注视着被马峰踩烂的黄瓜，双目有些呆滞。常年的卑微工作让她学会了默默忍耐，如果不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就将没有钱赚。

但陈树却忍不了，他“蹭”地从凳子上跳起来，红着眼睛冲到马峰面前，双手扯住他的衣领愤怒地说:“马峰，我特么不准你们侮辱我妈妈你们全家才杀币下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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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我们就是来砸场子的二

马峰毫不示弱地伸出双手掐住了陈树的脖子，流着口水大骂道:“就侮辱你妈了你能怎么着你妈白天卖菜晚上卖笔，你拿着你妈带卖笔的钱买王者皮肤泡妞，你们都是不要脸的杀币加穷逼”

“马峰，我擦尼玛”

陈树眼眶泛红，抓着马峰衣领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而同时他也因为脖子被马峰双手狠狠掐住而面色涨红，呼吸急促。

周萍看到自家儿子被欺负，立刻抬起脚将高跟鞋细细的鞋后跟踩到了陈树的鞋子上。陈树今早出门仓促穿的是一双塑料拖鞋，周萍一脚踩在陈树的脚趾上，顿时疼得他龇牙咧嘴。

“小杂种快放开我儿子，他爸是警察局局长，我儿子受了一点伤就让你们全家坐牢”

周萍骂咧着，全然与她华丽的穿着不相匹配。安静时她的确像一位高贵的美妇，但撒泼起来比小巷胡同里的大妈还要缺乏素质。

她见陈树依旧不肯松手，弯下腰捡起几根黄瓜就冲着许美静和陈树身上丢去。未经清洗干净黄瓜表面带着粗糙尖锐的小刺，许美静脸上和胳膊上起了不少血红的点子。

“我让你松手你没有听到是吧”

周萍说着又举起手上的包冲着陈树的脑袋砸了过去。她的一大串车钥匙套在指间，金属质地的钥匙砸在脑袋上，陈树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痛却变得麻木。

陈树咬着牙齿做着微缩无力的反抗，他原本想用脚踹马峰的腿，却反而因为腿上一用劲将塑料拖鞋都甩飞了出去。

在身强力壮的马峰和发飙的周萍面前，陈树的挣扎与反抗显得非常狼狈。

其实有时候陈树放学回家身上挂彩，许美静都是知道原因的。只是作为一个地位卑贱的单身母亲，她除了拼命赚钱之外，实在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儿子不被别人欺负。

她看着面前摊位上留着的几根黄瓜，重新挑拣出两根装进塑料袋，颤抖着手举到周萍面前说:“老板娘，你要的黄瓜，不收你钱，放过我儿子好吗”

周萍正眼都没瞧一眼就扯过塑料袋扔向一边。恰好这时经过一条流浪狗，它吸着鼻子凑近塑料袋闻了闻，又用爪子拨弄几下之后摇着尾巴离开了。

周萍看着这一幕冷眼对许美静说:“看见没狗都不要吃的东西你好意思拿出来卖，我看你存心就是要别人都死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