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下了药,想来接下来应该很快就能痊愈了。说不定用不了十天半月,我就能恢复如常。到时我再暗中下手,不怕对付不了他们。”
杨晨有些感激地看着兄弟,但最终还是道:“你的一片心意为兄明白,但此事还是不要再提了。三年之后,为兄再参加科举便是,何必让你去冒这个险呢”
“大哥,你以为一旦错过了今年,我们还会有机会么”杨震突然说了这么一句,顿时叫杨晨一愣。在顿了下后,杨震继续道:“姚家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小人行径。而小人这种东西,你固然是得罪他们不得,但同时也最好不能叫他们伤害了你,不然他们就会不断害你,直到把你彻底铲除才会安心。因为在他们眼中,他人也都是睚眦必报之人,为了防止被自己所害过的人报复,他们只有先一步除掉这个威胁。大哥你熟读经史,想必对此当有所感触,这千年史书中,也多的是这样的小人。”
“嗯”杨晨仔细一想,还真就像自家兄弟所说的那样,历史上有太多奸臣迫害忠良一次又一次的事例,这让他的心不禁开始动摇了。但随后,他又有些古怪地看向杨震:“你什么时候变得连史书都如此精熟了”
“这只是听外头的说书人说到一些,再加上我自己所悟,才有此想法。”杨震急忙找了个借口,又转移话题道:“大哥,若叫姚家在乡试里有所斩获,他日他们必然会再来害我们,到时我们再想反抗都不可能了。必须趁着现在他们手中力量尚小,又还不知我们已有所察觉而无防备,先行下手”
杨晨心中左右为难,一双拳头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如许几次之后,却依然只是摇头:“不成,此事我绝不能答应你。”他终究是活在大明朝的普通人,就算心中有恨,也无法下那样的决心。
杨震也知道自己的提议确实太过大胆,杀人对他来说不算大事,可对只是普通人的大哥来说可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服的,即便那人他也很是憎恶。所以只得点头称是,反正还有些时间,他也需要时间加紧恢复腿脚。
之后几日,杨震除了服药之外,更加紧了对伤腿的物理治疗强度,而在没有了药物的迟滞作用下,他的伤好得很快,五天后已能踩实在地,显然不用半月就能如常行走。
与此同时,在县里的回春堂药店中,把侄子阮通打发走后,掌柜阮勉露出了一丝深思的神情,他的指尖上沾着一抹黑黄色粉末,正是杨震让阮通拿来给他瞧瞧这是什么的药物。
因为前几日阮勉去了趟外县,并不在店中,所以直到今日阮五才找上门来向他请教。但阮勉只跟侄子说这是一副不曾见过,但就功效来看是迟滞骨骼肌肉愈合怪药,就打发他离开了。而事实上,在第一眼看到此药时,阮勉就已认出了此药的名称,更知道它的来历。
“柔骨散本教用来对付强敌的利器居然被人用在了一个普通少年的身上,这会是本教的什么人干的,又或是此药被人偷拿了出去”摩挲着指尖的那点点粉末,阮勉露出了沉吟之色。
第六章夜探
时近二更,一天下来的暑气早已散得干净,只有一弯弦月和点点星光使黑暗的天地有着一点光亮。
老洪头提着一盏残旧的灯笼,胸前挂着梆子,走在江陵县城街道上,不时还有节奏地敲击一下,提醒周围百姓如今的时辰。他从三十多岁就成了县城里的一个更夫,如今已当了半辈子的更夫,所以对夜晚的县城那是非常的熟悉,就算闭着眼睛都能穿过一条条街道巷弄。
在老洪头满是羡慕地仰视了张府那宽阔豪宅好一会后,他才继续向前走去。这江陵城中有着太多姓张的人家,但现在只要一提江陵张府,天下人只会想到眼前的张家,因为他们家中出了个权倾天下的当朝首辅张太岳。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原来只是寻常士绅的张家如今早已是整个江陵县,甚至整个湖广一省最叫人瞩目的所在。每日里,都有许多官员士子来此拜谒求见,真比县衙、府衙都要热闹,像老洪头这样的人白天根本近不了张府跟前,也只有在夜间打更时才能在近距离地瞻仰一下这气派非凡的府门,看着那朱红色对大门,闪着幽光的颗颗门钉,从而生出一丝不切实际对幻想来。
老洪头从张府前走过,心中依然有着一丝别样的情怀,突然脚步却是一顿。在这一片黑暗之中,他似乎瞥见了一道影子从前方不远处一闪而过。但等他仔细观瞧时,却只见到那边是一片黑夜,不见半点异常。
老洪头作为更夫还有防盗防火的责任,既然察觉有异自然不敢轻视便上前查看起来。但他在那条巷子中转了几圈,却也没有发现任何异状,只得放弃:“可能是我刚才想事出了神,才会有此错觉”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他便又转回到了既定路线上去,却没有发现在身后不远处有个黑影正伏在墙头。
杨震穿着灰布衣衫,用绳子扎紧了袖口裤腿,此时正盯着前面的老洪头。见他回身离开,才悄然从墙头滑下。
自上次查出所服汤药有问题而换药之后,杨震的腿脚就迅速恢复过来。十多日前已与以往一般,如此他就有些坐不住了。虽然兄长不准他冒险,他还是在接连几夜偷偷跑出来探查姚家的情况,以寻找机会下手。
几日下来,杨震已把姚家及其周围的地理环境都掌握了,包括姚长松在内的几个目标所在也被他查明。唯一叫他感到棘手的,是那姚叔广向来流连烟花之地,总不住在家中,想把他们一齐除去实在有些困难。可若不一并把他们都杀了,又怕会生出更多的枝节来,所以他只得按捺下性子,静候时机到来。
可眼看着他们就要离开江陵往武昌去参加乡试,若再不下手,之后要找他们都难,杨震就只能冒险一试,即便因此让某人暂时脱身也顾不得了。而就在前夜,他又探得了一个消息,姚长松将摆下宴席,请来城中名伶名妓为两个即将赴考的儿子送行,这让他觉得是一个最佳的机会。所以今夜,杨震准备好了一切,还带了把剔骨尖刀,在兄长睡下后就趁夜而来。
在几天的行动中,杨震已察觉到这具身体所蕴藏的力量不比原来的他弱,无论是蹿高伏低,还是避人耳目,在这身体使来都很是顺畅。而且他的视力与听力也极强,即便是漆黑的夜里,也能清晰认准道路和可藏身之所,这也是他能及时躲避老洪头的原因所在。
在又穿过几条街巷后,杨震终于来到了姚家大宅之外。这里虽然比不得张家的豪阔,却也不是寻常所在,不但占地足有四五亩,一圈外墙也有两丈多高,常人想要翻入可不那么容易。但这却难不住杨震,只见他一个冲刺,到墙边时便跃身而起,在早已找准的两处墙上凹凸处一踩一勾,就迅捷地攀上的两丈墙头,连半点停顿都不曾有。
在进入姚宅后,杨震没有一丝迟疑就往东边的那片小楼行去,他已知道姚家会在那摆宴。他轻车熟路地迅速穿过一条条小径和曲廊,又避过几名丫鬟杂役后,来到了一座三曾小楼跟前。此时内里不断有阵阵丝竹声传来,显然这宴会尚未结束,这让杨震心情一松,他就怕自己来得晚了。
在转到楼后,杨震又故技重施地跃上了二楼,然后伏低了身子向窗口挨去,这就让他能看清内中情形。在宽敞的厅堂内,摆着二十多席酒菜,二十多人分宾主而坐,每人的身边更有一两个娇俏的美人儿依偎着,不时给他们布菜斟酒,甚或与他们打情骂俏一番。在他们周围,则散坐着几十名侍弄各样乐器的优伶,那在楼下听到的乐曲正是出自于此。
gu903();坐在主位上的姚长松长得方面阔口,仪表堂堂,但此时他正把只手伸入一名浓妆艳抹的妓女衣襟中掏弄着,可就不那么好看了。而他身侧的两个儿子也是一般,只有年纪最大的姚伯广只顾自己吃酒,不去与身旁女子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