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会在意他们呢这就是如今大明朝的国情,文贵武轻,兵士在官员看来全不算什么的国情。所以他只是略一摆手:“你们退下,进不进得了贡院,却是本官自己的事情。”说完再次拔步向前,完全无视了那些士兵。
实在是双方的地位相差悬殊,在郑方如此态度下,即便士兵们心有不甘,也只得退到一旁。当然,他们的心里依然对此不以为然,认为郑方他们就是过了自己这一关,也是进不了贡院大门的,他们只管在外面看戏就是。
郑方迈步来到高大的大门跟前,这才朗声道:“本官湖广布政使郑方,听报本此乡试有人上下勾结行舞弊之事,特来查个明白,快快开门”
门内不远处,监门官贺弼正负手而立,看着那边的考场思绪万千,他想到了自个儿当初也是这般一步步考出来的。
此时的考场可与后世影视剧里的场景大不一样,并非一人一座而已,而是一人一房。不过这“考房”却也得打个引号,只有数尺宽,半人多高,考生想站直了伸个懒腰都得出来。在贡院中密密麻麻地排着数百个考房,从远处往下看来,就仿佛是蜂巢一般。
而这几百考生又必须在这么个考房中连考三天,锦绣八股文与所处的环境当真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正当贺弼陷入到自己当初科考时的场景当口,突然就从紧闭的大门处传来了一道声音,竟是叫他们开门的。
“嗯”贺弼当时就皱起了眉头:“这闹的是哪一出啊郑方,他怎么就来了这里闹事”作为湖广官场上的一员,他自然是知道这位布政使处境的,对郑方自然也没有什么敬意了,虽然他不过是个七品学官。
“大人,你看这”一名在门前的仆役很有些诧异地看向自家大人。
贺弼却是轻蔑一笑:“不必理会,待乡试完了,本官自会与他分说。”他正愁无法和那些大人物们扯上交情从而更进一步呢,如今就有机会上门来了。
但他的话才刚说完,门前看守的几名兵丁却做出了叫他大吃一惊的举动来。他们居然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就将那粗大的门闩给抬起放到一边,然后齐齐用力,把那大门给打开了条缝隙。
“你们做什么”贺弼当时就发作喝道,急抢上前就要阻拦,早没有了之前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他一介书生,又哪来的气力与这些大头兵争夺呢,只吃得他们轻轻一撞,就痛呼着摔倒在地。
门刚一开启一道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郑方就已快步抢了进来。随后,他的那些随从也急急跟入,这一回他们是彻底豁出去了。
“郑大人,你可知道自己闯下了什么大祸,居然敢闯乡试会场,我一定要向学政不,向巡抚大人,向朝廷参奏于你”贺弼刚狼狈地被从人从地上搀扶起来,见状立刻大声说道。
但正如刚才他不把郑方放在眼中一般,郑方也对他视若无睹,只是快步向前,连与他分说几句的时间也不给。倒是有一个兵士凑到了他跟前,与他小声地嘀咕了两句,他欣然地一点头:“办得好,事成后少不了尔等好处。”
贺弼见此,更是恼羞成怒,大声叫嚷着欲待上前,却被周围的几名兵卒有意无意地挡了下来。不过一会工夫,郑方就已带了人直往考场中去了。在原地跳脚喝骂半晌,贺弼才猛地想到什么,立刻也拔腿往监考官员处跑去,同时还不忘恨恨地对那些兵丁道:“你们给我等着”
但那些兵丁对此却全不以为意,他们这么做都是奉命行事,他一个学官更管不到他们这些大头兵头上来,他们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这一切当然就是鲁越所安排的。他虽然没有当场答应沈言,但还是如其判断般把事情给办下来了。依着郑方的要求,除了叫守门兵卒放他们进来外,这些兵卒还探知了姚伯广和姚叔广兄弟的考房所在。刚才与郑方说话的兵卒,正是把这一点告诉了他。
“一在玄十三,一在洪七”郑方心里默念,在来到密密麻麻的考房前立住了脚:“安之,我往玄十三号,你去洪七号,务必要将他们作弊的证据拿到”这里的考房以千字文里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等字排号,所以要找人倒也不难。
跟在他身后的沈言忙答应了一声,点了一半人手跟着自己往洪字号那一排考房奔去。在湖广为官两年多,无论是郑方还是沈言对贡院这里的环境还是相当熟悉的,所以他们都没有半点的犹豫与耽搁。
正在奋笔而书的一众士子突然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而来。还未等他们转过念来,就见一个个身影从自己的房前跑过,当前一人居然还是个身着绯色官服的大官。这一变故,直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不过一会工夫,郑方已来到了目标跟前,没有一丝停留,他便冲到姚伯广的跟前,一把将他从考房中拖了出来:“给我仔细搜”这话却是跟后面的随从们说的。
姚伯广被他一把拖出,也是吓了好大一跳。但很快地,他又镇定了下来:“这位大人,你这是干什么学生可正在考乡试呢,您这样做,可很不妥哪”
“不妥嘿,你胆子倒是挺大,事到临头还敢狡辩。你们做下的勾当已经被本官摸得清清楚楚。”郑方冷笑道,同时目光却盯着考房一瞬不瞬。
姚伯广心里一沉,却还是坚持道:“学生能有什么勾当,能叫大人兴师动众而来。请恕在下实在是想不出来。”
“哦,你想不出来”郑方斜睨了他一眼,又看看已被翻得底朝天却并无所得的考房,心中也不由一紧。别是真没有此事吧,那可就难以收场了。但他很快又想到了杨震所说的话,吩咐道:“看看地下的砖石,看有没有可以挪动的。”
“啊”饶是姚伯广再镇定自若,听得郑方的话,还是惊得张口结舌,脸色惨白。他实在想不到,对方居然连这些都了如指掌,这次却是难以幸免了。
看到姚伯广的神态大变,郑方原还有些忐忑的心情当时就平静了下来,他知道这一回自己是赌对了。而随后的事实也印证了他的判断,一名随从已自姚伯广的座位下的石板底下找到了一只方盒,内里正放着几份文章,看那题目也正好是本次乡试的文章了。
gu903();此时再看姚伯广,已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软倒在地,口中早说不出话来。而与此同时,一名同样穿着绯色官服的人正怒气冲冲地大步而来,一见此情形,就大声呵斥道:“郑道直,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