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承缙还想说什么,却被兄长一摆手给打断了:“好啦,事情都已发生,再说也没有什么意思。这事确实怪不得蒋主簿,若非宣闯那个蠢材中了计丢了官,那杨晨何至于有今日的势头。俞平身后可没有宣家撑腰,所以反倒要靠杨晨在后支持,自然不会驳了他的面子。一两个衙役,还改变不了现在的局面。”说着一顿,才看向蒋充:“说说吧,你今日为了何事而来看你这么急着赶来,事情应该不小吧”
他这话一问,蒋充竟突然离开了座位,向他跪了下来道:“还望郦员外救我”
郦家兄弟见他突然如此,明显愣了下,郦承纲赶紧道:“蒋主簿你怎的如此,快快起来你是官我是民,我们可受不得如此重礼”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他却没有起身避让的意思,更别提上前将蒋充搀扶起来了。
直到蒋充向他磕下头去,郦承纲才给兄弟打了个眼色,后者才过去将人搀起,同时口中问道:“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严重事情了,竟把蒋主簿你给逼成这样”
蒋充此刻自然不会,也不敢计较对方托大的行止,只是苦着张脸道:“下官刚刚得到消息,杨县令这两日里在查县衙的账目,尤其是对常平仓的查察,更是细致,几乎翻到了三年前了”
这回,就连郦家兄弟的脸色也变得郑重起来。这些年来,他们郦家可没少从常平仓里得好处,自然知道现在仓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略一沉吟,郦承纲便道:“虽然事情有些麻烦,但你也不必如此焦急。我们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不一样能糊弄过去吗”
蒋充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对策,用泥沙代替粮食放在仓中等待检验。这一招他们确实曾得逞过好几次,但这回他可没有把握了:“我以为这回不同以往,此法不可行。那杨县令可是个精明之人,眼中更揉不得沙子,一旦叫他看出问题来,只怕下官”
“那依你之见,又该如何应对呢”郦承纲也知道杨晨不同以前那些县令,不但因为他的精明,更因为如今他在县里已有了一定的名声,就连宣家都不能拿他怎么样,郦家自然也得小心应付。
蒋充听他这么说来,心下略安,便小心地道:“以我之见,只有把仓里短缺的粮食给补上这一个途径了。”
“补上短缺的粮食这个窟窿可不小哪。你以为这回需要多少粮食才能掩盖问题”郦承纲略一皱眉问道。
“下官之前已算过了,现在仓中粮食不足账面上的三成,若要让杨知县看不出问题来,怎么也得要五百石左右的粮食”蒋充报出这个数字后,便很是不安地抬头看了郦承纲一眼,他很清楚,这个数字可是颇大,即便是郦家也未必能坦然接受。
第一百四十九章常平仓的猫腻
果然,一听他报出这个数字,郦承纲还没有何反应呢,郦承缙已忍不住抱怨出声了:“什么五百石你以为粮食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我们去哪给你找五百石粮食来填这个窟窿”
“老三,稍安勿躁。”郦承纲看了自家兄弟一眼,喝止了他的抱怨。其实他也明白蒋充所言非虚,常平仓里是个什么情况他比蒋充更清楚。可要他拿出这许多粮食来,却也感到有些为难:“五百石可不是个小数字。虽然我们郦家在诸暨各乡都有不少田产,可毕竟产量有限,还有一部分得上交县衙”
“下官自然明白凑齐五百石粮食不容易,可这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哪。”
“我倒是可以出笔银子去购买粮食,但这么一来,必然引人注意,反而不美。”郦承纲在仔细思索后,提出了折中的办法:“这样吧,我们郦家给你准备三百石粮食,其他的由你自己去想办法。”
“这个”蒋充看得出来,这已是对方能做到的极限了,再想要求更多,只怕连这三百石粮食都未必能得到,便只好有些不安地点头道:“那下官就多谢郦员外援手了。”
“你且先回去,这两日里,我便让人把粮食送过去。”
待蒋充走后,郦承缙才一脸不以为然地看着兄长:“大哥,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我们有必要为了这么个主簿就拿出这许多粮食来吗难道你是怕他因此事被官府定罪而牵连到我们么”
郦承纲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兄弟道:“老三哪,你什么时候能学着把目光放长远些现在整个诸暨县,有谁不知道他蒋充是我们的人就算不牵连到我们,蒋充一倒,我们郦家在县里的地位和声势也必然一落千丈。宣家这些天的情况你也是看到了,表面看着似乎没有太大影响,可事实上他们的生意已差了许多。这便是宣闯被那杨县令拿下的后果了。难道你还没有从这事情上学到什么吗”
“这”郦承缙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而且要赚钱也不必急于一时,细水长流才是生财之道。现在贴些粮食不算什么,今后我们有的是办法拿回来。”
虽然对郦承纲的这一番话有些似懂非懂,郦承缙还是点头称是,再不敢说什么反对的话了。
正像之前蒋充所担心的那样,几日后,在对县衙的账册一番查看,有所了解之下,杨晨便提出了要往常平仓中一看的要求。
其实作为县令,自有掌管一县钱粮、刑狱、教育等等一系列的权力,想要去仓库看看也是理所应当的,甚至都不必征询手下人的意见。有些官员新上任便会去做,并借此烧那三把火,但杨晨这个诸暨县令显然无法照常例行事,直到为官半来年后,才提出这个要求。
对此,心中发虚,又已有所准备的蒋充自然不敢反对。于是在十月中旬的这天上午,县令杨晨便在蒋充以及其他人的陪同下来到了位于县城东南角的常平仓。作为他最信任的兄弟,杨震自然也身在其列。
当杨晨走出轿子,放眼打量这座看上去着实有好些年头,显得很是残旧的仓库时,他那两条眉毛就忍不住绞在了一起:“蒋主簿,这仓库该有几十年没有修缮了吧”
“额确实如大人所言。不过县中财政紧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杨晨叹了口气:“而且这儿的地理位置也不合适,都毗邻浦阳江了,不但要担心水淹进城来会影响到这个常平仓,而且这里的粮食也易受潮哪。”
没想到杨晨只在仓库前一站便看出了这许多问题来,蒋充心里更是发紧。只在那赔笑地点头道:“大人果然是目光如炬,看得深远。可是”
杨晨却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说话:“本官知道,这也怪不得蒋主簿你,毕竟这仓库建在此地也有好些年头了,你也不过是萧规曹随罢了。”
蒋充略松了口气,赶紧伸手一引:“大人还请进仓查看。”
杨晨若有所思地看了蒋充一眼,这才抬脚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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