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到杨晨在这个时候竟还会启用蒋充。
其实不光是他们,蒋充自己也没料到杨晨会来这一着。听到杨晨的命令,他明显也是一怔:“怎么杨县令还敢用我他不是明明知道我与郦家的关系,而这次的事情也”
就因这一愣,蒋充就没有如赵邦甫般立刻接令。杨晨双眼一眯,又叫了声:“蒋主簿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想为全县百姓做点事情吗”
这话里,却包含着另一层深意,似乎是在征询蒋充肯否弃暗投明。蒋充被他这么一问,心中猛然涌出了多年未有的豪情。想当初,他也是怀着一腔为国为民的热情才踏上仕途的,那时他也曾想过以这一身学识和本领造福一地百姓。
可结果,现实的残酷却终于消磨了他的壮志。最终他蒋充沦落成一个只能听从当地豪强意思办事的傀儡官员。即便他明知道对方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他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明白。
可这一次郦家干出的事情,却也大大地超过了蒋充最后的底线。他们烧粮仓,掘长堤,固然能把杨晨置于绝地,可真正被戕害的,却还是诸暨县里的无辜百姓哪。他身为诸暨本地官员,又怎忍心自己的乡亲父老遭逢这等大难呢
“现在,是时候改换门庭,依着我的本心做些有利于全县百姓,对得起我自己良心的事情了”主意一旦拿定,蒋充再无任何迟疑,当即踏前一步,一拱到底道:“下官领命,定竭力保全县中百姓的生命财产。”
当他抬起头来,目光与杨晨相交时,杨晨已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他的心意。这让后者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欣然的笑意,也冲其一拱手道:“蒋主簿,此刻你我同舟共济,一切就都拜托你了。”
蒋充郑重一点头,随即便点了些人手匆匆离开了县衙。
“周典史,你往城北”
“是。”
“杨震,你往城南”杨晨一刻不停地作着安排,将县衙里的所有可用之人都派了出去。
这一刻,终于体现出了之前大半年时间杨晨在县衙里苦心经营的成果。即便是遭遇如此变故,县衙上下依然能遵照他这个县令的指挥行事,而没有如以往般一盘散沙各自为政。
目送众人匆匆而去,杨晨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些。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无论是后悔还是埋怨都没有任何用处,只有面对和解决问题,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现在他已把该干的都干了,接下来,他只能祈祷,祈祷这老天不要再下雨了,不然县城即便不被不断上升的江水吞没,也必然因为百姓们的慌乱而乱作一团。
“郦承纲”杨晨眼中闪烁着愤恨的目光,看着外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的天空,口中轻轻地说着话儿:“之前你之所为固然恶劣,但我或许还不会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你家如何。但今日,你所做的一切已太过分了。只要我杨晨还在诸暨县令的位置上,就一定不会让你们有好日子过。无论接下来有多艰难,我都要把你郦家连根拔起”
自来到这个世界后,即便知道张家是如何陷害自己入狱的,宣闯又在背后干了些什么,杨晨都没有如今日般感到愤怒。这一次,郦家的所作所为已彻底突破了他的底线,那么他们即将要面对的,就将是来自于他杨晨杨县令的全面反扑
此刻,阴郁了差不多一个月的诸暨县城上方天空终于有一轮红日慢慢升起。
阳光,总在风雨后才会显得格外明媚
第一百七十一章抗灾下
当县衙方向传出阵阵鼓声时,郦承纲和郦承缙兄弟二人正站在宅子中最高的三层小楼的顶层远远眺望着城外。
虽然因为此刻天色尚暗,外面什么都看不到,可郦承纲却依然饶有兴致地看着城外,脸上还挂着一丝得意的笑容。半晌后,他才回头看向自己兄弟:“这次的钱总算没有白花,于丁他们果然没有叫我失望。”
郦承缙也附合似地一笑:“这回可够我们的杨县令喝一壶的。别的且不说他,光是江堤决口这一件事情,他这个当县令的责任就不小。”
“决堤只是小事,他一个两榜出身的进士县令还扛得下来,毕竟我朝官员也分三六九等,像他这样的正途官员,便是闹出问题来也不会被朝廷怪责太多。但接下来城中缺粮,就不是他区区一个县令能解决得了了。一旦城中百姓,以及接下来可能进城的灾民断了炊,即便他杨晨在民间名声再好,也无济于事。”说着,郦承纲的脸上便闪过了阴狠的神色。
这段时日里,他郦家着实被县衙欺得不善。自他懂事以来,郦家还从未在诸暨县里吃过这么大亏呢。正因咽不下这一口恶气,他才会不管全县百姓的安危,悍然命人掘堤倒灌县城。
听他提起这点,郦承缙便有些不解,甚至带着一丝不安地道:“大哥,我只是有一点很是奇怪,那常平仓到底是谁帮我们烧了的之前我也想过几种办法,但都难以成事,能干成这事的人,本领可着实不小哪。”事实与杨晨他们所想却有着出入,原来放火烧了常平仓的竟不是郦家的人。
郦承纲此时也忍不住皱了下眉头:“这事确实有些奇怪,连我们都办不成的事情,竟叫别人办成了。但这事只对我们有利,我们又何必非要追根究底呢以杨晨的行事风格,自然会得罪其他人,总也有人按捺不住,想出手报复。”
“大哥你这话虽然有些道理,但我总有些不安。现在县衙里的人已明确知道是我们在与他们为敌,要是他们把这两件事情都算到我们头上,我们岂不是代人受过”郦承缙很有些不甘地道。
“那又如何他杨县令无凭无据的,难道还能因为怀疑我们而对我们不利不成”郦承纲很是不屑地哼了声:“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县衙的人连眼前这关过着都难,更别提追究我们了。”
“大哥这话虽然不错,但我总觉得似乎是有人在算计利用我们与县衙间的矛盾我们不可不作提防哪。”郦承缙还是略带不安地道。
郦承纲听了,眉头再次略略一紧,但随之又是一松:“即便如此,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先把杨晨赶出去才是正经,至于到底是什么人干了这事,又是不是在利用咱们,那得等今后再说了。”
说着,他突然一顿,又用很是严肃的语调道:“叫人都准备好了,很快,我们就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好,我会安排好一切的。”郦承缙见兄长是这么个态度,便也没有再坚持己见,点头后,匆匆下楼而去。
此刻,天边已有一缕阳光从云层间穿过,照在郦承纲的脸上,显得他的面容忽明忽暗,叫人怎么都看不明白。
gu903();幸好,诸暨百姓早已习惯了浦阳江闹灾的情况发生。虽然以往像这次般出现堤坝决塌还是很少见的,但他们依然能够慌而不乱,很及时地进行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