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跟前时,万历当然不可能再留任何情面。
官场上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你到底会不会被定罪并不在于你是不是真犯了错,而只在于有没有人希望通过你犯的错误来定你的罪如果上面的人不想动你,那你就是杀人放火都不可能被定罪,可一旦上面的人想除掉你了,那你就算只是骂了几句街,也照样会被扣上几顶大帽子,然后被定罪。
“看来这一回,皇帝是铁了心要把冯保从身边除掉了”张居正在心里无声地叹息着,首次感觉到了无能为力。
而万历却还没有把话说完呢,只见他继续道:“若单是贪污纳贿这等罪名,朕或许还会对冯保网开一面。可他适才却还做了一件叫朕万难容忍之事,他居然出银子收买宫里的内侍,这不是心怀不轨又是什么若不是看在他当初薄有微功的分上,朕当场就会命人将其处死了”
“什么他竟干出这等事来”张居正再次大吃一惊,忍不住叫出声来。随后便彻底断绝了请求皇帝饶过冯保的念头。这事一旦坐实,就是定冯保一个图谋不轨,刺王杀驾的罪名都不为过,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谁都不敢沾上一点边的。即便是张居正这样的权臣,也是一样。
“张师傅,此事毕竟关系到宫里,所以朕并不希望外传,所以”
“臣明白,臣一定对此守口如瓶”张居正赶紧答应道。
“还有,这次冯保所犯之罪已然落实,故而朕已下口谕给锦衣卫方面,让他们前往查抄冯府。朕倒是要看一看,他冯保到底背着朕贪下了多少银子。还请内阁拟一道明旨下发吧,至于冯保的罪名嘛,还是说他贪污纳贿吧。”万历趁机提出要求道。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张居正自然不好再反对万历的意思,赶紧答应一声,然后便有些悻悻地退了出去。
看着张居正有些无奈而落寞的离去背影,万历眼中却是精光闪烁,大感兴奋,很有一种出了口恶气的快感。
随着内阁把处置冯保的旨意明发出去,冯保倒台的事实也就迅速传了开来。而这一下,立刻就惹来了诸多靠着逢迎冯公公才有今天地位的官员们的不安。可这种有皇帝和内阁首辅共同点头的事情,这些官员除了认命,也没什么其他应对办法了。
不少人在绝望之余,突然想到了唯一的自保之法通过弹劾冯保来撇清自身与他之间的关联。于是乎,在旨意明发之后不久,一份份弹劾冯公公种种不法之事的劾章便如雪片一般飞进了通政司,飞进了内阁,也飞上了皇帝的御案。而这些本就是投靠在冯保麾下才有今天的官员对他的恶行自然了解得更多更深,如此一来,冯保的罪名就更加快速地累计了起来。
只三日工夫,朝廷方面已陆续公布了冯保的数十条罪状,足够将他杀头十次以上了。而皇帝所以还没有对此作最后的判决,只因为还在等锦衣卫方面的汇报。
第五百三十五章树倒猢狲散下
伴随着内阁方面把查抄冯保家产的旨意正式下达之后,在整个京城的官场和民间引起极大震动之余,锦衣卫对冯保家产的抄没工作也变得越发的迅速与便捷起来。
之前,他们还需要和冯保手底下的人扯皮,用武力威胁和逼迫对方就范,还得分出人手来守住冯家各处产业门户,还得派专人看守住冯家上下一干人等,以防这些必然会受冯保牵连的家伙见机不妙就此脱逃。
可现在,当旨意下达之后,就自有刑部等各大衙门的人前来帮他们解决这些问题了。而锦衣卫的人只需要做好查抄冯保家产这一项差事便好,这自然就大大提高了他们的办事效率。
杨震也因此轻松了不少,趁着冯府的查抄工作尚未完结,他还颇有兴致地来到了那处算是藏珍阁的所在,去见识了一下冯保这些年所收藏得来的珍宝名画来。
说实在的,冯保确实是个特立独行到完全不像太监的太监。他不但有字有号,兴趣爱好也与一般的文人墨客极其相似,所以除了贪污了无数钱财银两之外,他还着意收藏历代名画和古代器具,而能够被他珍而重之地放进这藏珍阁里的,更是其收藏中的极品之物。
只可惜无论是杨震,还是其他那些锦衣卫们,对此所知却实在是太少了些。除了知道这里所陈列的东西绝对价值连城,若是放到后世都能开个规模不小的博物馆之外,他就无法从这些造型别致精美的器具里瞧出太多花样来了。
唯一让杨震眼睛一亮的,是悬挂在藏珍阁西侧墙上,足有数丈长短的一副长画。即便是杨震这么个对书画几乎没有什么研究的人,在看到它时,还是一阵激动:“清明上河图”
没错,这幅被后世无数国人视作国宝,被文物管理者珍而重之地深藏于故宫博物院,几十年才会拿出来展览一次,一经展出就能吸引来无数人目光的北宋画家张择端所画的也是冯保的珍藏之一。
“怎么,大人对此画也有所研究”目光同样被这幅长画所吸引的沈言不觉大为好奇地问道。
“哦,我只是听说过此画的大名。据说此画那张择端可是画了好几年哪,而且还以影像的方式把数百年前大宋王朝汴梁都会的风物都给描摹了出来。”杨震一面说着,一面目光缓慢地从这画上慢慢移动,似乎是想通过盯着这幅画卷来领略当初富甲天下的汴梁城的繁华。
要知道后世可几乎没什么人能这么近距离地观赏此画了。就是它在石渠宝笈中展出时,一般人也只能透过厚厚的玻璃柜来一睹其风采。而且你能看它的时间也很是有限,怎都不可能如杨震这般清静地观赏此画,想看多久看多久。
“此画确实是世所难见的佳作,听说就是前朝的严嵩也曾对其颇有兴趣哪。”沈言很有些感慨地说道。
杨震点了点头,最后便把目光落到了这幅画卷最后的题跋上。这上面有无数人留下了自己的姓名,似乎这样便能让自己真正拥有这一卷名画似的。只可惜,这些人最后都已成了历史的尘埃,反倒是这卷得以保留千年,直到二十一世纪依然存于世上。
“对了,若下官没有记错的话,这画本来应该已随着严嵩被抄家而入了宫廷之中。怎么现在反倒出现在了这儿”沈言突然想到一事,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