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可不光是他们的家产,更有无数案牍文字和书信。一些与徐家往来密切,甚至有私相授受,利益交易的官员也随之曝光。面对这样的发现,朝廷中的那些清流正直之士自然不会视而不见,于是对亲徐一派官员的反攻倒算也随之开始。
而因为徐阶才离任才五六年光景,继任的弟子张居正又不好把老师的人从位置上赶走,于是这一回被牵连到的朝中大小官员的数字就显得有些可怕。对于这些人,朝廷以调职、外迁、罢官和入狱等手段进行惩治,一时间朝廷官员就被换了一大批,完成了叫人咋舌的大清理。即便其中有几个漏网之鱼,在这等情况下,却也再难有丝毫作为了。
而在这一场针对徐家,或者说徐阶的大清洗里,与徐阶关系密切的人中,只有一个人是真正置身事外的,而且他还是和徐阶关系最密切的那一个。此人,自然就是当朝首辅张居正了。
作为徐阶的得意门生,一力扶持栽培出来的接任者,若朝中那些言官们想要挑刺的话,也总能找出不少问题来的。但不知是他们没敢上疏,或是上了疏没被皇帝采纳的缘故,任那些打着徐阶烙印的官员纷纷落马,张居正却一如他的号一般,稳如太岳,纹丝不动。
只是这不动,不被侵扰,并不说明他就真个没有什么损失。恰恰相反,在这场大清理中,张居正所遭受到的打击却是极其严重。
与徐阶过从甚密而被清洗的官员所以能在朝中一直担任着要职,可不光是因为他们与徐阶的关系,让张居正不好下手,更因为他们确实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徐阶不是傻子,张居正更不是,他正是看中了这些人的才能,又与自己同出一门,关系尚可,才会继续用他们,即便他们有些问题,也能暂且忍耐。
但现在,当他的改革大业已进行到了一半,眼看快要成功时,突然出了这么桩事,那些使惯了的得力手下纷纷落马,这对张居正的打击自然极大,他甚至都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处理分发复杂的大小公务了。
但张居正又不好为这些官员说话,毕竟他们的罪名是实打实的,若是任由这种人继续留在朝中为官,那天下官民将如何看待他,尤其是他所推行的新法新政古人可没有现代人一分为二的辩证思维,在他们看来,恶人所为皆恶,乃是万古不移的真理。
当失去这些得力的助手后,张居正接下来要推行新法势必会经历一场更加艰难的过程,光是挑选一批能够委以重任的可信之人,就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够做到的。一句任重道远都不足以形容其接下来所将面临的艰巨难题。
可即便如此,在十一月二十四日这天,张居正却还是在百忙中抽了一天出来没有理会那多如牛毛的杂事,而是将自己一个人关进了书房之中,就是那几个最亲近的幕僚和下人,也没能得以靠近,更别提叫人知道他到底在里面做什么了。
在书房的长案之上,一尊小小的牌位赫然摆在了上头,而在其前方的,则是一些香火和贡品。仔细再看那牌位上所写的,正是“先师徐公讳阶之灵位”几个字。
没有多余的官位爵禄的描述,只因在张居正眼里,徐阶一直以来都只是自己的老师,一个悉心教导自己,帮自己铺平了道路,最后送自己踏上这人生最巅峰的恩师。老师这个称谓,已胜过了一切。
而在这案前,当朝首辅张太岳则身披麻服,头戴孝巾,正跪于灵位之前,他的跟前,还放了个铜火盆,几叠冥纸正被他轻轻地投于火中。
看着那些个冥纸在火中被慢慢烧化,不知什么时候,张居正的眼中竟闪过了一丝泪光:“老师,今日乃是你头七的日子,徒儿却只能在这儿祭奠你一番,还望你不要怪我。”
在喃喃地念叨了几声后,他又抬起头来,看着那块小小的牌位,似乎这牌位已化成了徐阶本人:“早在几年前,我就曾几次去信劝告过您,要你们徐家行事稍微收敛些,毕竟这朝廷还是有正直之士的,一旦过火,总会惹祸上身。当时你或许不信,但现在,却不得不信了吧”
苦涩的笑容从张居正那张刚毅的脸上显现了出来,此刻的他看上去有些凄苦,甚至没了以往在朝堂上的威风与霸气,看着也老了不少:“当然,这次的事情也不能全然说是因为你们有错,错也在我,是我小瞧了那杨震的手段,以及他的歹毒心思。
“现在再回想,之前他们对我的提醒是正确的,先是刘守有,继而是冯保,那时候,这个杨震就已在着手将能为我所用,又可以制衡他的人给一一除掉了。但那时,我只看到了他的才干,又不想与天子生怨,故而也就没有真把他当成对手。或许是我这些年来居于上位太久了,早失去了过去与人争斗时的敏锐直觉了吧,居然就这么任由他一直在眼皮底下慢慢坐大,直到如今这般境地。
“正因为我的失算,最终导致了您和几位徐家世兄的遇难,就是你们的其他家人我也难以保全,徒儿实在愧对老师您哪”说到这儿,张阁老有些愧疚地一个头磕在了地上,顿时额头就是一片乌青。
“不过老师你一定会理解我这次的不作为的,这次徐家之事,我无法出面,不然只会将自己也给搭进去,那样,就真个遂了那杨震的心愿了。也只有我还在,徐家的子侄才不至彻底陷入绝境。我可以向您的在天之灵起誓,待到风声不那么紧了,我会想尽办法把徐家人从牢狱等处救出来的,让他们从此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这是我能为老师你所做的第一件事情。”
说到这儿,张居正的眼中泪光已然尽去,转换成的,是一种叫人不敢对视的凌然之威,那是属于内阁首辅,天下第一有权势之人的威风:“至于这第二件事情嘛,自然是为你和几位世兄,以及那些被那杨震陷害而亡的人报仇了。他杨震固然手段了得,但我张居正也不是那么好招惹的即便他背后很可能藏了天子,即便这一切或许都是出自皇帝的授意,但到了这个时候,我也顾不得太多了。只有用我的手段把此人除去,才以告慰你们几位在天之灵”
说完这最后几句话,张居正再次于灵前拜倒,久久没有起身。直过了有近一炷香的时间后,他才缓慢地从地上起身,此刻的他,眼中尽是战斗的光芒,在解去麻衣和头上的孝巾之后,那个可以叫天下人为之胆颤心惊的张居正就如利剑般出鞘了
此刻,北风更紧,直刮得大雪漫卷整个京城,仿佛,就连这天地,都已被张居正的气势所慑
新卷新气象,求下支持撒
第六百五十七章半日逍遥
呼呼的北风卷起了片片飘下的雪花,让它们在空中不住地打着旋儿,以出人意料的方向往四下里落去,或落到屋顶,或落入那迎寒而放的梅花从中,让这宁静而又寒冷的冬天多了一分别样的生动与风情。
被张居正列为重点目标的杨震并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开始变坏,面带微笑,从容而欣赏地看着屋外这一雪景。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天气里,身处放了数只火盆,让整个环境都暖融融的屋子里,从半开的轩窗里看着如此美丽的雪景,实在是人生一大逍遥乐事了。
gu903();倘若这时候,手中有温好了的酒,身边有贴心的美人儿相伴,就更是叫人如在梦中般得意了。而杨震这时候就是这么个情况,不但如此,而且还是两个美人儿在旁相伴,这更是让他产生一种神仙也不过如此的感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