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震的观感也就更好了些。
随着对方一同进入宅子,并于客厅里坐下后,杨震便先寒暄和夸奖了对方一番。这一套好话说下来,更让应舟眉开眼笑,不过在说笑了一阵后,应公公还是试探着问道:“不知今日杨兄来我这儿所为何事啊可是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么”
“怎么我来见你就非得因为什么事么难道就不能想来看看你”杨震似笑非笑地反问了一句。
“杨兄说笑了,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自己还是清楚的,您堂堂锦衣卫佥事,不说日理万机,但却也是够忙的,又怎么可能抽时间特意来见我呢”应舟又笑了一下,随即把脸一肃:“就冲着杨兄你适才肯与咱兄弟相称,但只要是我能做到,一定不会推辞。”
“你呀倒说得叫我好生惭愧了。”杨震有些自嘲地一笑,随后又一声叹息:“本来我确实是打算只和应兄你见见面,拉拉关系的。不过,心里有点事情总是放不下,便想与你商议一下。”
“杨兄请说。”应舟赶紧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静等杨震说话。
可对方却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拿目光在厅内那几名仆从的身上溜了一圈。应舟这才想起这儿还有别人,便把手一挥,打发了他们出去,又看向杨震:“杨兄,这儿只有你我二人,你只管说便是了。”
杨震这才稍稍正了下身子,又压低了声音道:“应兄应该知道之前会试出了舞弊一案吧”
“那是自然。陛下因此有好几日心情不快,直到这一两日,才没有为此烦恼。”应舟赶紧道:“对了,听说这次的事情就是杨兄你也牵涉其中,没什么事吧”
“我自然是没事的,不然也不至于来这儿见你了。”杨震呵呵一笑,随即又是面色一沉:“不过我心里却不是太痛快,这次的事情着实恶劣,而且还有可能是冲着我而来哪。”
“啊还有这一说”应舟神色顿时一紧,心里不觉生出了一丝悔意来,自己似乎不该和杨震说这些哪。这种科举舞弊的案子,可不是他一个宫里的内宦可以置喙的,只可惜话都说到这儿了,他显然已无法回头。
杨震若有所思地看了面色稍显僵硬的对方一眼,却跟不明白他心思般,继续自顾道:“正是,不然我怎么会被无缘无故地派下这么个差遣,还正好撞上了这等舞弊的案子”
听他这么一说,应舟也不由得有些认同地点起了头来。确实,以杨震的身份,这种事情压根就不需要他出马,这其中有什么瓜葛还真不好说了。愣了一下后,他还是试探着道:“却不知杨兄你的意思是”
“被人这么算计了,我自然不能糊里糊涂的。即便一时无法还击,我也得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干的这事哪。所以我想请应兄你帮着查一查。”杨震终于道出了自己此来的目的。
可应舟一听却是愣住了,半晌后才有些诧异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杨兄想叫我帮你查案您这是在开玩笑么我哪有这本事而且,这事不是交给刑部去查了么你我又凭的什么插手呢”这一连串的问题,显示出了他极大的困惑和不解,甚至是带了些畏缩的。
杨震却只作看不出对方有心拒绝,只是继续道:“当然不是叫应兄你去查案了,即便你有这本事,我也不敢劳驾你哪。我想请你查的,是宫里一些人的情况,这事儿只有你这样一直在宫里的人才能查到哪。”
话到这个份上,应舟自己已无法拒绝,便问道:“却不知杨兄想叫我查些什么”
“其一,查查到底是什么人把我推上那个会试监场之位的,这人即便不是这次会试舞弊案的幕后之人,也一定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只略一犹豫,应舟就答应了下来:“只要是跟陛下提起此事,或是上疏奏禀的,咱就有把握帮杨兄你给找出此人来。不过,若他是走的张阁老的路线,这事就难办了。”
“只要应兄肯出力帮我查,杨震就很感激了,无论成与不成,我都欠你一份人情。”杨震笑了一下,又道:“另外,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情,也需要应兄帮着查一下。”
“请说。”一羊是赶,两羊是放,应舟这回倒是坦然得多了。
“这会试试题绝不是从考场里流出去的,而除此之外,就只能是从宫里流出,所以我希望应兄可以留意一下,看看有可能从陛下那儿偷走试题的宫内宦官里有无可疑之人,以及他们在考前几日是否有出宫。”杨震终于道出了自己此来最重要的一个目的。
之前指点刑部的人如何查察时,杨震就知道有一个地方是朱晨他们怎么都不可能查到的,那就是皇宫之中。那些太监因为身份的关系,很难接受盘问,虽然这些人会帮着某些官员科举舞弊的可能性极低,但为了不留死角,却还是要查上一番的。
于是,杨震就想到了请宫里的人来查。这个人一开始的选择自然是孙海,毕竟他和杨震关系更近,在宫里的权势也更大些。但在想了之后,他又改变了主意,因为孙海的目标太大了些,很可能事情没查到呢,就打草惊蛇了。所以,他便退而求其次,求到了应舟这儿。
有人会说,既然如此,杨震又何必自降身份来求应舟,直接叫孙海给自己的干儿子下令不就得了
他们却不知道,这正是杨震高明的地方了。只是叫孙海下令或许更简单,但应舟心里总不会太是滋味儿,会不会完全尽心去办也未可知,另外他和应舟之间也难免有些疙瘩。而现在,绕开孙海直接请应舟帮忙,就是抬高对方身份了,在自尊心得到满足的前提下,他自然会尽心尽力去帮杨震办事,同时两人还多了份交情,何乐而不为呢即便是后世,请人帮忙,和请你上司吩咐你去办某件事情的意义也是不同的。这种人情上的拿捏,差之毫厘,往往就会谬以千里了。
而且,应舟在办这事时,也不会去和孙海禀报,如此也不至于得罪了孙公公。所以无论怎么说,除了自己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外,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当。而杨震,一向只重实利,至于些许面子上的虚名,根本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果然,在听了杨震的请求后,虽然应舟依然有些感到为难,却也不好拒绝了,毕竟这事儿自己是可以办成的。所以最终,他便用力地一点头:“既然杨兄都这么说了,咱就尽力帮你查一查吧。只要是真有人干出这等事情来,这回一定饶不了他”
“如此一切就拜托应兄了。”杨震郑重拱手作谢,倒叫应舟心里更感满足,毕竟双方的身份还有不小差距,能受杨震一礼他自然是颇为兴奋的。
在和这位应公公又说了番拉近关系的闲话,之后又在他的府上享用了一顿还算丰盛的酒饭之后,略带了三分酒意的杨震才在初更之后踏着月色告辞离开。
在听到应家仆从把门关闭了之后,杨震忍不住再次回头,回望那显得有些幽深的宅院:“现在,各条追查此番舞弊案的线都埋了下去,就看谁能找出破绽了。到底那想对付我们的人,是出自宫里,还是来自朝廷,我想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答案了”再回头时,杨震的眼中已一片清明,眼中更有丝丝精光闪烁不停
第六百七十九章做贼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