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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愚的目光就朝着水面上属于红大人的那块地方望过去,只可惜,就像是要跟他作对似的,月亮就偏偏在此时躲到了灰色的夜云之中,在瞬间阴暗下来的瞬间,一愚只来得及瞅到水面上,自己的脚边似乎有一团惨白的皮肉掠过——红大人到底是没有人一愚看到自己的真面目。
可即便是这样,这水面与现实之中截然不同的场景,还是成功的让这个年轻而又稚嫩的和尚给吓到了。
“哎——”
一愚那情不自禁的低呼,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明显。
灰袍老人脚步轻轻一顿,但是紧接着白姨在前面的竹滑上面轻声地笑了一声,老人……或者说灰老鼠们变立刻耸起肩膀,愈发卖力地朝着前面奔跑。
“你莫怕咯,我又不得害你!”
白姨悠然自得地扭头冲着一愚说道,倒像是没见到他被骇得满脸苍白一般——一愚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对方……白姨的扭头可还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扭头,她整张脸都已经反转了过来,白皙的脖子柔软修长,蜿蜒地从那精致的袖口中探出来,淡色的鳞片细密地覆盖在她的肌肤之上。
或许是已经被看破的缘故,一愚的视线有些模糊,等到他擦擦眼睛再去往白姨的时候,哪里还有之前那个美艳妇人的模样,那带着矜持微笑的脸,分明不过是镶嵌在一颗巨大蛇头上的面具而已。
一瞬间,和尚背上立起层层汗毛,也是他天生木讷,这一刻竟然没有马上哭出来,唯独嘴唇哆嗦,脸色难看到了吓人的地步。
几个老人也在奔跑中渐渐露了原型,覆满绒毛的尖嘴上叼着灯笼,呵呵从喉咙里发出了低沉而不怀好意的笑声,红红的眼睛转了转,斜着瞄着一愚,目光可怖。
在这之前,红大人倒是镇定,笑嘻嘻用手托着下巴看着一愚被那几只妖怪吓得够呛。
这和尚实在是个好玩的玩意儿……
他想是这么想,可真的到了这时候,他看着和尚那惨白的脸,心中却又是微微一动。也不知道怎么,不由自主便伸手拔下一根头发,化为一根粗黑的长鞭劈头盖脑地朝着那几只老鼠抽去。
“看路要的吧!莫在这里七里八里!”
未曾想,他法力所化的鞭子才刚刚落在那几只老鼠身上,它们竟然齐齐从腰间断裂开来。灰色的衣料瞬间破碎,在空中就变回了几张破叶子。老鼠本身也裂为了喷腥的碎肉,啪啪落在了地上。
一愚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这样倒栽葱一样从瞬间倒地的竹滑上滚了下去。眼看着自个儿与那硬板板陡峭不堪的山路来个面对面的相撞,倒霉和尚下意识地便闭上了眼睛,却在此时感到腰间被人猛得一拉,朝着一方拖去。
可与此同时,却偏偏又有人伸手卷住他的手腕,朝着相反的方向直直拽去,这一拖一拽,疼得一愚险些背过气去。
等到睁开眼睛,才发现不是别的而是一根雪白蛇尾,而拉住他手腕的,是红大人鲜红的衣带。
竹滑已成碎片,凄凉地散落在这荒山野地之间,而那几只老鼠也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月明星稀,哗啦啦的冷风刮着黑色树荫的树梢,发出一片令人不安的声音,如同石块一般压着一愚的心。
……
沉默了片刻,白姨装作十分诧异地样子开了口。
“唉哟,红伢子你脾气就有蛮暴哪!你这是干木子咯?”
说着,她便示意红大人放手。
“你抓着我家姑爷不放手干什么……”
红大人挑高了眉毛,收敛了脸上那满不在乎的嬉笑神情,红唇间利齿愈发尖锐。
“白姨,要放手也是你放吧——要是我真的放手啦,你还不会带着国杂细和尚跑到不晓得哪里去哦?搞哒你家老鼠崽子来扮式样,是想死吧?”
说完,他便冷笑着将落在自己脚边的一块老鼠肉嫌恶地踢到了一边:“要是我刚才冒反应得过来,这时候你怕是早就带着他走远了,哪里还记得我咯。”
早在落地的瞬间,红大人便发现了不对。他虽然用鞭子抽了那几只老鼠……可力道却并不重,远不可能让那几只老鼠瞬间碎裂。再联想到之前白姨对一愚的维护,他心中自然有了断定,是白姨想要抢走一愚,才会使出这么个拙略的戏法。
食人鬼尽管表面上总是要维护自己一副笑嘻嘻的轻薄模样,实际上,作为一只天生天养,以食人为生的食人鬼,他脾气可还真说不上有多好,想到白姨做的这些小手段,胸口自然而然便涌起一股怒气,渐渐的便有些维持不住原型。
一愚细细地抽了一声气,眼瞅着勾着自己手腕的那抹红衣带竟然逐渐变成了黏稠而又腥臭的东西……倒有点像是没剥干净血肉的蹄筋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来,湿哒哒的触感让人恶心得没法忍。
然而,倒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和尚这一声小小的抽气,却让差点失控的食人鬼猛地回过了神。
他骤然扭过头,没让和尚瞅着他已经逐渐化为原型的脸。
白姨轻声笑了两句,对着一瞬间的气氛变换浑然不觉,施施然朝着食人鬼点了点下巴,尾巴尖却还是紧紧勾着一愚没放:“哎呀,你这就想多了!这些老鼠……”她冷漠地扫了那些已然碎裂的尸体,淡淡说道,“不过是个跑腿的,如今我们都到地方了,自然让它们尘归尘,土归土嘛。”
呃……
听到白姨的话,被两人纷争弄得紧张不堪的一愚忍不住睁开眼睛朝着白姨看去。
到了地方?这是指……
白姨对上一愚疑惑的视线,捂嘴笑了笑,伸手指向了前方:“我家妹子怕是在等哒勒……”
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一愚诧异地看到,在枝叶掩映的山路尽头,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山洞。宛如一张大口,嗖嗖往外吐着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