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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顺着指引到了一家店铺前。
店铺门近看奇形怪状,远看好似张开了血盆大口的三头犬。江荇之夸了一句,“这审美绝对是走在了时尚前沿。”
说完同钟酩走进店门。
进入门中,扑面而来一股丹药的味道。气味和人界的丹药有所不同,更为辛辣甜腻一点。
硕大的炼丹炉旁,悠悠坐着一名魔修,手里衔着一杆水烟,吭哧吭哧抽得厉害。见到二人进门,樊朽眼皮子一抬,“哦?人修。”
江荇之走过去,“人修的生意做不做?”
咵啦,摇椅一晃。
樊朽站起身,“只要钱到位,谁的生意我都做。说说吧,要做什么?”
江荇之就欣赏这种清纯不做作的生意人,省去了许多麻烦。
他三言两语将情况一说,对面显然来了兴趣,“炼化彼岸花补魂?万药谷还开了方子?我看看。”
方子递过去,樊朽扫过一眼,啧啧称赞,“妙极,妙极……能炼倒是能炼,但还缺个东西,我可得提醒你。”
“什么东西?”江荇之问。
“彼岸花本就是往生花,再经过魔灵炼化,多多少少沾染上了魔气。你一个纯粹的人修,不想堕魔最好去寻一个法器,叫做千樽铃。此物溶于水后可彻底洗涤魔气,将炼化后的魂丹转化为你人修所用。”
“要去哪里寻?”
“魔尊大人诸多藏品中,就有这千樽铃。”
江荇之皱眉,难不成还要去找那什么魔尊?这么麻烦,果然还是当作观赏植物……
“不过。”樊朽话头一转,“有小道消息传闻,前些日子魔尊大人藏殿失窃,千樽铃被盗走。如果消息是真的,极大可能会在‘子夜游集’中脱手。”
江荇之懂了,他道了声谢,“我们会去寻。”
水烟杆子一搭,樊朽扬扬下巴,示意他们可以去了。
江荇之和钟酩转身准备出门。走到门口,江荇之又转身看了樊朽一眼,有些好奇,“为什么要特意提醒我,避免我不小心堕魔?”
缭绕的烟雾中,樊朽老神在在,“职业道德。”
他说着又瞥了眼玄衣男人极具威胁性的眼神,心里嘀咕:况且若是害了人,旁边这剑修恐怕第一个把自己宰了。
江荇之恍然点头,“业界良心……!”
他夸完和钟酩一道跨出门去。
…
“子夜游集”是魔界一年一度的匿名竞拍交易集市。
无数难以脱手的珍稀宝物都会在集市中卖出。
大概是人界和魔界有时差,江荇之两人刚进入魔界时正值黄昏,这会儿天全暗了下来。漆黑的天穹上只余一轮红月,集市入口被千百盏魂灯映照着。
钟酩看江荇之目光落在上面,适时地凑过去找话题同人闲聊,“这是和夜渡川上一样的魂灯。”
“原来如此。”江荇之抚掌惊叹,“阿座知道我没看见,特意和我分享,真是贴心。”
“……”
钟酩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他怎么忘了自己在夜渡川上捂了江荇之的眼睛?
他赶紧把人往集市入口的方向推,“走吧,我们去找千樽铃。”
江荇之被推得险些踩到下摆绊一跤,又被钟酩堪堪捞住。他稳住身形朝人看了一眼,进入魔界前那番话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毕竟不能给灯灯添堵。”
嗯……真是好令人舒心的柏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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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了集市入口,才知道“子夜游集”还有特殊的规矩。
为了防止交易人信息泄露引来杀身之祸,凡进入集市者,皆需佩戴特殊的纯白“无面”面具,戴上之后无人可识得相貌,就连衣着也会变成相同的暗红色。
江荇之一手接过入口处魔修分发的面具,感叹道,“这规矩还挺缜密的。”
那魔修说,“这是魔尊大人定下的规矩,毕竟我们魔族天生不受道德约束。”
他说完看面前的人容貌清秀,净如一纸素帛,忽而戏谑一笑,显出几分邪性与恐吓,“这就是魔族血脉里传承的掠夺和贪欲,在你们人修看来,如何?”
江荇之摆弄着面具头也不抬,“尊重,祝福。”
那魔修,“……”
离开入口处,钟酩凑近江荇之,趁机说魔修的坏话,“你看,这些魔修就会些幼稚的恶作剧。”
江荇之转头看见他眼底的睥睨,脑中瞬间浮出一句“五十步笑百步”。
他把人看了几息,轻声道,“把面具戴上吧,柏慕。”
好好一张俊脸,别再糟蹋了。
钟酩,“……”
两人一道戴上面具,身上倏地化为同样的暗红服装。周围全是相同着装的人,自动掩去了气息和身份特征,就这么混入茫茫魔海中,果然难以辨认身份。
江荇之往前走了两步,又被钟酩扯住袖摆,“我们牵着,别走散了。”
一道看破的目光落在那牵着袖摆的手上,江荇之拽回自己的衣袖,“上次听见这话,还是在我牙牙学语时,我娘亲同我说的。”
钟酩,“……”
话虽如此,江荇之还是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条黄色的麦穗装饰带,一头递给钟酩,“牵这个吧。”
“好。”钟酩牵着带子,跟着江荇之往前走。
“无面”幻化下,两人皆身着暗红衣衫,两只手从宽大的袖摆下伸出来,一齐牵着条麦穗长带。钟酩垂眼看着,心说要是换成大红花簇就更合适了。
待以后他和荇之结契,也要穿得这么红红火火。
江荇之在前面牵着麦穗,叫了两声“柏慕”发现无人回应,转头正捕捉到身后之人步伐飘忽像在神游。
他一下刹住脚,“柏慕,你在想什么呢?”
钟酩回过神来,张口就夸,“在想这身红衣很适合你。”
江荇之诚恳发问,“衬得我面具白是么?”
“……”钟酩扯了扯麦穗,“我们快去找千樽铃。”
子夜游集规模庞大,各个摊市竞拍买卖规则各有不同。江荇之和钟酩一路打听,循着隐约模糊的信息向着集市深处走去。
不知寻了多久,忽而听见另一头传来“乒乒乓乓”的一阵动静,魔力的波动从那方传来,好像乱成了一团,还夹杂着惊呼声。
“去看看。”
江荇之叫上钟酩,两人飞身去往混乱中心。
到时,只见四周摊位歪歪倒倒,围观群众远远躲开。两道身影打了起来,其中一人手里捧了只盒子,对战两人势均力敌,相互争夺着。
江荇之随手薅了只吃瓜魔,“他们在抢什么?”
吃瓜魔说,“千樽铃。”
江荇之:!!!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事关他补全魂魄,江荇之也按捺不住了。他往打得激烈的场中看了一眼,跃跃欲试,“那现在是进行到什么阶段了?谁抢到算谁的?”
话落,场中又是“轰隆”一阵剧烈的碰撞。
吃瓜魔迟疑,“呃,也可能是谁活着算谁的。”
江荇之大手一挥,袖摆哗啦扬起,“那本灯要了!”
他们站的地方离战局不远,处于激烈打斗的其中一人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江荇之没注意到,飞身就往场上扑——
连带着麦穗另一端的钟酩,也被他硬生生拽入了场中,“……”
乱成一团的场面里陡然多了两个人,大张旗鼓地杵在中间,格外显眼。
争夺的二人暂且停下,朝他们这方看来。
江荇之打了个招呼,“我也要千樽铃,加我一个。”说完挥手打出一道灵力,直冲向抱盒子的那道人影,嘭!
“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老沉的声音低骂了一句闪身躲开,却在下一刻,被对面缠斗已久的另一人劈手夺走了盒子。
那人夺下盒子迅速拉开距离。
江荇之见状正要转移目标,对方忽而朝他看来。隔着面具,似能感受到一道考量的目光。
打量之间,被抢走盒子的人身形蓦地动了。
与此同时,倏——!
装着千樽铃的盒子破空而来,“噗通”一声精准地落到了江荇之的怀中。江荇之猝不及防拿到千樽铃,整个人都懵了懵:什么情况?
钟酩眉心蹙起,盯向对面的人。
模糊不清的声音从对面之人的面具背后传来,“走。”
江荇之看他这意思,好像并不执着于抢占千樽铃,而是为了避免千樽铃被另一人抢走。
“谁都别想走!”老沉的声音厉然响起。
两枚破甲针冷不丁从他袖中射出——一枚对着抢盒子的男子,一枚对着江荇之。
速度之快,空中几乎连残影都看不清。
江荇之对此人的修为有了估量:分神期大能。
广袖一晃,那枚破甲针在刺破江荇之面具之前,被钟酩挥手轻易打落。
嗤。细微的声响自对面响起。
江荇之抬眼,却看扔盒子给他的男子被破甲银针刺破了面具——
纯白的“无面”自中间断裂开来,掩藏的效果随之消失,暗红色外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袭飒飒血衣。
一缕挑红的鬓发自半截面具后飘扬。
头顶是一轮赤红的圆月。
男子那张邪性张狂的脸从半截面具后露出来。似乎不满江荇之两人还留在原地没走,他自齿缝间发出一声,“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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