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韶光含笑看向江氏,得到江氏一个安抚的眼神,更是心下一暖,不管何时,娘总是护着她的。
柳玉莲冷不防被江氏拉出来挡枪,登时一愣,见柳老夫人看向她的目光不复往日的喜爱,心中又是一慌,连忙起身道:“娘误会了,我昨夜受了些寒,今日起来便觉着身子微恙,又不敢惊动娘,只想着不碍事,便来给祖母请安了。”
要是平时,柳韶光也就任由柳玉莲这般不动声色的表功了,然而她昨天才和柳玉莲撕破脸,刚才柳老夫人又拿奇货可居的眼神看着她,柳韶光心里也憋着一股火,当即凉凉提醒柳玉莲,“果然是年纪小还不大懂事,有孝心自然是好事,但祖母年事已高,身子骨也比不得以往康健,你瞒着不说,贸然过来,若是过了病气给祖母可如何是好?”
柳玉莲头一回知道柳韶光竟能这般咄咄逼人,暗暗咬牙,却不敢回嘴,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柳老夫人,泪盈于睫,柔柔解释:“都怪我思虑不周,只想着给祖母请安尽孝,忘了别的,还请祖母恕罪。”
柳老夫人如何不知道柳玉莲称病不过是托词,但既然被柳韶光拿了话柄,柳老夫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笑道:“不碍事。”
又将目光放回柳韶光身上,试探问道:“和世子同来江南的宋公子这回没有和他一同去北疆,你可知道?”
柳韶光倒是还没听到消息,不过上辈子宋珏也同样留在了江南玩了一阵儿,自然也不意外,淡淡解释道:“宋公子今年是要下场准备秋闱的,北疆战事不定,他若是去了北疆,万一没赶上秋闱,岂不是又要再等三年?”
柳老夫人不大清楚什么秋闱春闱,只知道现在宋珏还在江南,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璋儿也快下场考试了,那位宋公子既然马上要考举人了,不如让璋儿多去请他指点指点?”
江氏听着这话不大对,赶紧打岔,“永怀也要考举人了,璋儿和永怀到底是表兄弟,有什么不懂的,更好问一点,”
柳老夫人嘴角一耷,不悦道:“你懂什么?那可是首辅的孙子!”
江氏也来了气,“那也不能让韶儿出面邀人。”
柳韶光无奈,心中也对柳老夫人的行事不满,只淡淡道:“既然祖母知道宋公子身份尊贵,又怎么会认为我们能轻易请他指点璋儿?”
柳老夫人语塞,到底还要点老脸,不好明说她的打算。
目的没有达成,柳老夫人心下难免不悦,挥挥手开始赶人,不乐意再看到让她糟心的母女俩,又转而和柳玉莲亲亲热热说起话来。
柳韶光可算是过了几天轻松自在的日子,正好给柳焕和柳璋绣了两块手帕,柳璋欢欢喜喜地收了,转头就差点搬空一个胭脂水粉店,各种不同颜色的胭脂水粉都给柳韶光来了一盒。
柳韶光最喜欢和柳璋一道逛街。这小子天生眼光毒辣,瞧上一眼就知道什么人适合什么样的衣裳首饰和胭脂水粉,便是柳韶光的妆容,他都能提出一二建议。
用柳焕的话来说,柳璋也是天生的生意人。有这份毒辣的眼光,做什么买卖都不会折了本钱。
柳璋难得回家,就被柳韶光抓着上街帮忙挑衣裳首饰去了。结果二人稍作歇息,准备去锦江楼用些茶点,就正巧碰上了熟人。
沈月华和宋珏笑吟吟地靠在二楼雅间,惬意地向柳韶光招手。
柳韶光当即挑眉,眼中露出几分笑意,戳了戳柳璋,笑着调侃他道:“喏,结交首辅之孙的好机会来了。”
换来柳璋一个白眼,“我是那种善于钻营的人吗?”
说罢,柳璋便乐呵呵地同柳韶光上了楼,还有心思问柳韶光,“宋公子性子如何,可有哪些忌讳?”
柳韶光好以整暇地看柳璋自打脸,“刚刚是谁说不屑结交宋公子的?”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败。有了世子那封举荐信,我过些时日就能动身进京去国子监念书。现成的地头蛇在这,我能不好好打听打听情况?”
第15章、015
◎酒楼会友◎
宋珏本就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和沈月华对了脾气,又隐隐猜到徐子渊的心思,对柳韶光十分客气,连带着对柳璋也很是亲近。
柳璋又是个嘴甜的,那张嘴,真要哄起人来,根本没谁能逃得过。为此,柳焕还时常发愁,生怕柳璋日后成功金榜题名却混成了个奸佞。
这不,柳韶光只是同宋珏介绍了一下柳璋,柳璋便打蛇随棍上,亲亲热热地称宋珏一声“宋大哥”了。
宋珏还是头一回碰见比他还自来熟的人,心下还有些纳闷:这位柳家幼子倒真的同以往见过的商户子都不大一样,和柳韶光一样,柳璋也并不以自己的出身在贵人面前有任何卑微之感,嬉笑怒骂皆从心,更兼家中豪富,见惯了好东西大场面,什么都能和宋珏说上一嘴。当然,最要紧的是,柳璋也生了一副不俗的外貌,才过了十四岁,正是最为恣肆张扬的少年郎,哪怕张嘴就是一个破锣嗓,也叫人听着欢喜。
宋珏本就喜欢欣赏一切美好的事物,更兼柳璋妙语连连,原本是看在徐子渊的面子上照拂柳家几分,同柳璋这么一通谈天说地下来,倒真对柳璋生出几分发自内心的喜欢,不仅把国子监的夫子们卖了个彻底,还偷偷告诉柳璋,“国子监里头样样都好,就是那饭食……简直难以下咽,进了国子监,甭管学问有没有长进,整个人先瘦三斤,你这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指定撑不住,还得让师兄来救你。你可记清楚了,国子监学舍后院有一棵大榆树,咱们师兄弟们偷偷在树干上藏了根绳子,又邀了几个卖吃食的小贩,隔两天就在外头给咱送点吃的。爬上树把绳子扔出去,小贩麻溜绑好食盒,眨眼就提上来了,几个好友偷偷摸摸饱餐一回,真是快活似神仙哪!”
柳韶光和沈月华都听呆了,万万没想到国子监学生竟然能干出这么离谱的事。再一看宋珏这没个正行的样子,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倒是柳璋接受良好,还能笑呵呵地套宋珏的话,“这个法子,不会是宋大哥想出来的吧?”
宋珏大感意外,拍了拍柳璋的肩膀点头褒奖他,“你小子还挺机灵。”
“嘿嘿,能想出这么好玩主意的人,必然也是个有趣的人。我们书院的吃食也不大爽口,下回我也试试。”
宋珏便觉着这小子还挺好玩,更乐意向他说一些国子监轶事。
柳韶光和沈月华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就着桌上的茶点,边吃边乐,险些呛着。宋珏余光瞧见沈月华也听得认真,更是身板一直,继续眉飞色舞地说着他先前都干了些什么好玩的事,惹得沈月华实在撑不住,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柳璋可是个人精,敏锐地察觉到宋珏待沈月华的不同,当即福至心灵,开始捧哏,“宋大哥你可真厉害,会玩更会学,我可听夫子们说了,你这届秋闱,可是能争解元的天才!京城人才济济,宋大哥年纪轻轻便有这般才名,当真是天纵奇才!”
宋珏就喜欢这种瞎说大实话的孩子,尤其是在沈月华面前为他长了脸,心中的喜悦都要溢出来,愈发觉得柳家人可真是不得了,年轻一辈,从柳焕到柳韶光再到柳璋,竟没一个平庸之辈。
柳夫人可真会生孩子!
柳韶光见柳璋把宋珏哄得找不着北,嘴角也挂上了一抹笑意,又用揶揄的眼神看着沈月华,眼神在她和宋珏之间来回游动好几回。沈月华暗暗瞪了柳韶光一眼,面上却渐渐染了一层薄红。
柳韶光心下略微有些羡慕,上辈子宋珏和沈月华也算得上圆满。即便宋珏中了状元后便任性辞官,为此同家里闹翻,自此带着沈月华游山玩水,在旁人看来他们失了功名利禄难免可惜,但他二人一辈子携手同游山水,天地为床,委实也能称上一句神仙眷侣。
宋珏见柳韶光神情怔忡,眼珠子一转就开始诉苦,“徐子渊那家伙,说走就走,也不跟我打声招呼。我原本还想和他一起去北疆看看呢。”
柳韶光便笑,“那公子怕是要错过秋闱了。”
“秋闱三年一次,错过这次大不了再等上三年,战事可等不了!”
柳韶光想起上辈子徐子渊提到宋珏见血就晕的奇异毛病,脸上便带了笑意,真要让他去了北疆,怕是得一天晕好几次吧。
宋珏也知道自己这毛病,只是想在柳韶光面前提一提徐子渊才说到这事。倒是柳璋心中立即警觉,经过柳府花园徐子渊主动找柳韶光搭话之事,柳璋总觉得徐子渊对他姐心怀不轨,虽然没有证据,但也并不妨碍他对此严防死守。一听宋珏提到徐子渊,柳璋头直觉避开关键人名,眯着眼笑道:“秋闱也是读书人的战场,宋大哥同样也要上战场。”
“就是,柳二弟说得对!”沈月华也来凑热闹,再次提醒宋珏,“你可是答应过我,拿了解元就要请我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