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然答应再次嫁过来,又盼着长洲出生,这辈子,他们也注定纠缠不休,徐子渊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实在没必要。
徐子渊却握了柳韶光的手,眉眼一派坚定,目光灼灼,清越的嗓音带着不容分辩的笃定,“你会喜欢。”
上辈子的柳韶光,要的也就是他的关心和维护。只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以为默默做了,柳韶光总有一天会明白他的心意。却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造化弄人。上辈子的悲剧大多源于他的沉默不作为,这辈子好不容易得上天垂怜能重来一次,徐子渊又怎么可能还会再让悲剧重演?
柳韶光的眼中莫名有了些许湿意,掩饰般地移开了视线,嘴上却强撑道:“我喜欢,你就舍得让娘失望伤心了?”
“这些事情,本就是她不对。”徐子渊眉眼沉静,淡淡说出事实,“并不是因为她是长辈,我们就该任由她胡闹折腾。”
“说的倒是好听,上辈子你可是孝顺得很!”
徐子渊沉默了许久,右手握着柳韶光的手不放,轻轻摩挲着柳韶光的手背,眼神眷恋,思忖再三,最终低低开口道:“娘一直觉得,大哥是我害死的。”
柳韶光忽的坐直了身子。徐子敬一直是侯府的忌讳,柳韶光打听了许久也没打听出来他的死因,只在吴氏对徐子渊的谩骂中猜出这事可能和徐子渊有些关系,但徐子渊又是个锯嘴葫芦,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字来,柳韶光有再多的疑惑,也只能憋着。
眼下徐子渊主动提及这段往事,柳韶光瞬间就来了精神,神采奕奕地看着徐子渊,巴巴地等着听下文。
徐子渊原本还有几分难以启齿,但一看柳韶光这期待万分的可爱模样,忍不住便是一笑,伸手在柳韶光的脸上轻轻掐了一把,换回柳韶光的怒目而视后,徐子渊这才含笑收回了手,收敛了眉目,静静道:“我小时候不爱说话,也不像其他小孩那样喜欢玩闹,爹娘和大哥都觉得我是个傻子。”
在心爱的人面前提及儿时的窘迫,徐子渊还有些不好意思,耳尖都泛上了一层粉色。柳韶光见状,忍不住一笑,伸手捏了捏徐子渊的耳朵。
他这幅模样委实少见,害羞起来,面上还能保持冷静,耳尖却会泛红。上辈子柳韶光也是过了许久才发现这一点,一见他害羞就忍不住伸手去捏他的耳朵。当然,徐子渊红了耳尖,一般都在夜里,柳韶光一捏,反倒叫他更兴奋,第二天柳韶光腰酸背痛起不来身,才会后悔当时手欠。
眼下柳韶光这下意识地一摸,徐子渊的眼神瞬间幽深了些许,似乎也想到了某些场面,看向柳韶光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侵略性。
柳韶光讪讪地缩回手,面上也泛出一丝红晕,掩饰般地追问道:“后来呢?娘为何认定是你害死了大哥?”
徐子渊垂眸,摩挲着柳韶光手背的手指也停顿了片刻,这才道:“大哥是为了救我,落水而亡。”
竟是这样!柳韶光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而后又觉得不太对,“你小时候应该是安安静静不理人的性子,又怎么会落水?”
徐子渊闭了闭眼,喉结滚动了几下,低下头,虔诚地在柳韶光手背上落下一吻,声音喑哑,“阿韶,还是你心疼我。”
哪怕你现在恨我,但你还是那个会下意识站在我这边的人。
徐子渊忽而又生出无限勇气和动力,哪怕柳韶光现在对他厌极恶极,有了柳韶光这一句话,又叫他心中生出无限希望。
说到底,爱了一辈子的人,哪会说不爱就不爱了。哪怕柳韶光现在百般抗拒,但是爱已经成了本能,她的一言一行,都是上辈子徐子渊熟悉的样子。
徐子渊也不会再对柳韶光有任何隐瞒,轻声道:“我会落水,是大哥把我推下去的。”
柳韶光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惊骇万分,“他那时候才多大?”
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恶毒?吴氏怕是瞎了眼,拿一个明显从根上就歪了的儿子当宝,却把徐子渊这个真正孝顺的儿子当成草。
就算现在柳韶光还恨着徐子渊,也忍不住为吴氏的偏心而生气,“那娘怎么还因大哥的死怪罪于你?”
那时候徐子渊才几岁?两三岁的小孩子,沉默寡言,被人当成小哑巴也就算了,竟然还会被推进池子里,那是故意杀人!
徐子渊顺势往柳韶光身边凑了凑,安抚性地将她虚揽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别动怒,继续解释道:“大哥一直很不喜欢我,觉得我丢了侯府的脸。那天我正好坐在池塘边看莲花,身边伺候的下人也躲懒去了,大哥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我背后,将我推了下去。”
“他还是人吗?”柳韶光越听越气,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样当哥哥的。和柳焕比起来,徐子敬也配当大哥?呸!
徐子渊继续安抚柳韶光,“他也没有坏到底,见我在水里扑腾挣扎,好像也吓坏了,又寻不着人来救我,慌忙之下自己跳了下来。但他也不识水性,慌乱之下又跳得更远,我糊里糊涂地抓住了墙壁上凸出来石头水草,撑了一会儿,等到下人来救。但大哥却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救上岸没多久便连最后一口气都没了。”
柳韶光心情复杂,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半晌才问徐子渊,“你就没对爹娘说明实情吗?”
徐子渊却反问道:“你觉得娘会相信吗?”
柳韶光哽住,以吴氏的性子,听了徐子渊的解释,也只会以为他在辩解为自己开罪。可怜那个两三岁的小徐子渊,小小年纪就看透了亲娘对他的恶意,不知有多心寒。
“那爹呢?爹总不至于也是非不分怪罪于你吧?”
徐子渊又是一阵沉默,眼中也浮现出疑惑之色,低低道:“我也不知道爹在想什么。他好像在意我,又好像对我的死活毫不关心,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想明白他到底为何这么对我。”
只是花了两辈子,都没能想明白。或者说,老永宁侯留下的信息太少,又早早去了,徐子渊想查也无从查起,人都不在了,他心中到底想了些什么,哪还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柳韶光踌躇许久,想着两辈子的不同,还是忍不住问徐子渊,“回京路上的那场刺杀,爹真的躲不过吗?”
不是柳韶光蓄意揣测,而是永宁侯的种种行为,都透着些许矛盾。
柳韶光又将先前永宁侯对她说的那番话转述给了徐子渊,徐子渊一时间也忍不住皱眉,慢慢抱紧了柳韶光,轻声道:“总会弄清楚的。”
第50章、050
◎变化◎
听了徐子渊幼年的遭遇,再看一眼现在正搂着自己,神情满足的徐子渊,柳韶光也没办法再像先前那样对徐子渊恶语相向,下意识地拍了拍他的背,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徐子渊却满足地喟叹一声:“阿韶,还好有你。”
两辈子加起来,也只有一个柳韶光会义无反顾奔向他。
柳韶光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有推开徐子渊,任由他抱着自己。
一室寂静。
午后的日光跃过纤柔的窗纱,一蹦一跳地落在二人身上,光和影的交叠之下,外貌同样出色的两人,更显得容貌昳丽,虽不曾开口,却自有一番默契,宛若一个完美的圆,和谐而美好。
徐子渊将吴氏逼到那份儿上,吴氏也没辙,只能让人将府中的账本和对牌送了过来。
柳韶光粗粗翻了翻,眼中便有了笑意,这账本,可比上辈子的清楚多了。吴氏不管性子如何,管家还是有几分手段的,这么多年的侯夫人当下来,自然也有一套记账的规矩。徐子渊突然发难,吴氏也没想到自己的管家权竟会丢得如此快,自然也没功夫像上辈子那样在账本上做手脚。
柳韶光有时候都想不明白吴氏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上辈子徐子渊对她那么孝顺,根本不会薄待她,她也就徐子渊这一个孩子,说句不好听的,便是日后寿终正寝,留下的体己不还是徐子渊的吗?愣是要在账本上做手脚贪墨公中的账,这事儿办得可太不体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