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恼我自己,我不该”
香儿左手动了一动,想要捂住古钺聪的嘴,但提不起手臂,只说道:“大哥,你答应我,好好好好活下去,要开开心心地活活下去。”说至最后,声音越来越低,脑袋终于渐渐垂了下去,一头秀发披在古钺聪肩上,一动也不动了。
四围一片死寂,灯火余光,也变得黯淡入墨,满天黑云早将月亮遮得没一丝光亮。
古钺聪热泪盈眶,大叫道:“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你不要睡着你醒过来”红红的火光映在香儿苍白的脸上,香儿带着淡淡的微笑,缓缓闭了眼去。
古钺聪连运内力,香儿再也不动,古钺聪呆坐泥地上,面上肌肉痉挛,神情可怖,脑中只有香儿说过的每一句话,留在香儿眉梢嘴角的每一个深情。
古钺聪望天狂啸,脑中浮想起昨夜里与香儿第一次相见,想起抱着香儿登山,两人共骑一马,盟誓在若虚谷生活,或是一起牧马贺兰,一想到教主让香儿去见高进伦,自己明知她面临奇险,竟也未能相阻,不禁又是悔恨,又是自责只听他自言自语道:“香儿,都是我不好,都是大哥不好”说了一句,便又不再说话,两滴滚烫的泪珠滚落在香儿两腮上。
夜色空寂,清风动草,簌簌声响,天地一片昏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古钺聪拭去落在香儿腮边的泪水,缓缓将她抱起,自言自语说道:“香儿,我们走。”转身向夜色中走去。
众人均是粗豪男子,见此情状,全无主意,欧阳龙儿道:“这个呆子现在疯疯癫癫,只怕要寻短见,我去看着他。”悄声跟在古钺聪身后。
古钺聪呆若木鸡向东面走去,脑中一片混沌,要做什么,去哪里,全然不知,也无力去想。
欧阳郡主跟着古钺聪一会儿上了一座小山峰,一会儿又进到山谷底,转了不知几个弯,他双眼睛只凝望着香儿,有时地上有个凸起,他一个趔趄就摔了下去,又怕摔着香儿身子,只用手护着她,有时地上有个水坑,他也无知无觉踏下去,一个时辰下来,双手满是摔伤,两腿裤管已满是污泥。
走了两个时辰,来到一片静幽的草地上。古钺聪精疲力竭,再不能挪动一步,两人才一前一后驻足停下。
夜色浅淡,难掩百花阵香。看得见草地旁一条白花花的清溪,自足畔呜咽而过,近处高树枝头一只杜鹃,也不悲啼,只是迟迟不走。欧阳郡主缓缓走到古钺聪身旁,借着点点微弱星光,见他双目空洞,心想:“没想到他这样一个豪气的男子,竟是如此情深。”看他心悲如死,也明白他为何不顾性命之危,也要在千军万马中救香儿了。欧阳龙儿心中不止有撼震,更有怜悯,心酸,感动,她挨着古钺聪坐下来,古钺聪宛似不闻不见,呆呆望着哗啦啦的溪水,神情木然。
第十一回瘗玉香消15
欧阳龙儿小声道:“古大哥”只叫得一声,再也接不下去。
两人呆了半晌,古钺聪忽然喃喃地道:“香儿心地善良,一生孤苦,她她就这么”
此情此景,欧阳龙儿亦不知怎样接话,过了片刻,柔声道:“古大哥,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难过了。”
两人一人一句说罢,又是一阵沉寂无声,溪流之声阵阵传来,欧阳龙儿心中想起:“打儿时起,爹爹就常常教我对人要有情有义,可宫中哪个不是表面和和气气,暗地里却勾心斗角,看到他,我才始知爹爹所言不差。”又想:“有朝一日,我若能遇到对我如此情深的男子,就是像香儿一样死了也值了。”想到此,只觉江湖中人真性情,好生朴质珍贵,皇宫中达官贵人既学不会,也寻不到。
正想着,只听古钺聪又自言自语道:“香儿,是大哥没用,都怪我,都怪我”
欧阳龙儿道:“你也不要太自责。”
古钺聪全未听见,只是痴痴望着香儿,也不知过了多久,说道:“香儿,你就在这里安息罢。”
话说完,却仍只是坐着,月亮隐了又明,明了又隐,终于不再出来,夜幕之中下起了小雨,杜鹃自知无趣,不一时也飞走了。又过了不知多久,古钺聪才缓缓站起身来,开始一掊一掊刨土,他越刨越快,双手十指已渗出鲜血。欧阳郡主不忍,在旁边折下半截树枝,递给古钺聪,古钺聪也不接,只顾俯身抓土,一把一把的抓了掷出,似疯了一般,欧阳郡主拾起树枝,帮着刨土。
一顿饭工夫,两人刨掘出一个大坑,古钺聪搂着香儿尸首,重又在细雨中呆呆坐着,只定定瞧着香儿益加苍白的脸,口中不断重复:“香儿,我保证,一定找到凶手为你报仇,一定用恶人的鲜血来祭你在天之灵”
日月无光,细雨飘飞,又过了良久,古钺聪站起身来,将香儿尸首轻轻放入坑中,一捧一捧往上撒土。
欧阳郡主在一旁看着,待古钺聪将香儿葬好,磕了两个头,才道:“古大哥,雨下大了,我们走罢。”
古钺聪嘴边肌肉牵动,想说什么,终于没说出来,只在香儿坟前呆坐,欧阳龙儿在一旁摘了两片梧桐叶,一片遮住自己,一片举在古钺聪头上。
两人静坐无语,直到春雨初霁,东方隐隐泛白。
晨光自东方山谷缺口铺射而来,照在两人脸上,暖融融的,欧阳龙儿半醒半睡眯着眼坐了一夜,手中两片梧桐叶早掉在地上。她站起身来,伸个懒腰,正要说话,突然“啊”的一声尖叫,不住向后退到数步,古钺聪被她一吓,神智登时清醒了几分,定定看着她。
欧阳郡主一把拉起古钺聪右手,将他拖至溪水边上一潭静水旁,怒道:“你自己看。”
古钺聪低头一看,只见水影中一人满头乱发,形容槁枯,憔悴之极,不禁后退半步,道:“那这这是我”
欧阳郡主道:“香儿泉下有知,你以为她见你如此作践自己,便能安心了么”说着白了古钺聪一眼,冷冷道:“早知是如此,我就不跟来和你白白受罪了。”
古钺聪愣怔半晌,一时间思绪万转,似才想起香儿已死,又似噩梦初醒,又迎来一个更可怖的梦,这个梦却再不会醒来。两人虽相识不足一日,但都是情窦初开,又真情相付,最是刻骨铭心,噩耗来时,越是痛彻心扉。
gu903();突然,古钺聪道:“香儿,我来陪你”举起右掌就向自己额上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