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见此,抬手轻轻一挥,便有一人头颅飞起后又落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动了几圈,那人身体还保持着生前的姿势,僵硬的坐着,从齐根而断的脖颈喷溅出的鲜血溅了他身边几人一头一脸。
“我再问你们一遍,可是不开心?”
“开、开心……”
“开心……”
陆陆续续有人小声答道,风月像是稍微有点满意的点点头,又说:“开心,怎么不笑?”
众人不敢出声。
“笑啊!”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渐渐的,僵硬的笑声响起,逐渐连成了成片的笑声,不知道的,听声音还以为是发生了多么有趣好笑的事情,只是这笑声,无论怎么听起来,都透着那么一丝怪异。
暗抱着黑刀待在无人注视到的暗处,身边站着一扫往日颓废打理整洁的碧落。
“他这是疯了吧?”碧落轻声说道。
暗眉头轻堵,看着风月状若癫狂的姿态并不言语。
碧落也没指望暗能回答,自顾自的说道:“怕是没疯,也离疯不远了。”说罢,嗤笑一声,似是嘲讽风月,又像是自讽。
盟主宴歇。
江湖人心惶惶,本以为的风月为新任武林盟主,将会迎来的腥风血雨,却通通没有到来。
相反,风月将这个江湖的大大小小事宜,打理的井井有条,就算是如此,他不分善恶,嗜杀成性的名头,三年五载的,怕是也消不下去。
这日,暗来到拜月教中长廊尽头的凉亭。
已是深冬,凉亭四周开满料峭的寒梅,凉亭内燃着火炉,四周挂着帷幔,倒是不太冷。
风月一身薄纱躺在铺满兽皮的竹榻上,手中握着瓷白细颈的酒壶,一口一口的灌着酒。
竹榻旁的石桌上,正温着好几壶的美酒。
风月见暗到来,也不惊讶,饮酒的动作不停,只是轻声说了句:“你来了。”
“我来取药。”暗沉声说道。
风月抬头看着他,似乎是不解,“什么药?”
暗见他装傻,不为所动,只自顾自的说道:“倾墨的解药。”
“倾墨?倾墨又是谁?”风月反问,眉头轻轻皱起,像是真的不记得一般。
暗不欲与他纠缠,只硬邦邦的伸出手,“解药!”
风月坐起身体,看着面前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掌心覆盖着薄茧,手向前一伸,竟是将手中酒壶放到了暗的手里。
“你想喝酒?跟我直说便是。”
暗握着酒壶身体一顿,一双犀利的眸子上上下下的在风月身上搜寻,似乎是在判断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喏,喝呀!看我做什么!”风月下巴一抬,指向酒壶,示意他喝。
暗抬手就摔碎了手中酒壶,清香的酒液溅了一地。
“啧,可惜了,这可是上好的百花酿。”风月看着地上的碎酒壶,喃喃自语。
“风月!给我解药!”暗厉声喝道,眉宇间尽显不耐烦之色。
“风月……你很久,不曾叫过我的名字了……”风月呢喃,话落又自己打断了自己,“解药?怕是用不上了。”
“此话何意?”暗握紧黑刀,大有不给个合理的解释,就要上前一刀砍了他的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风月撇嘴,又重新拿了一壶酒,躺会竹榻,一口一口的喝了起来。
“我已帮你得到武林盟主!”暗拔刀狠狠砍了过去,花岗岩的石桌就被当中劈成了两半,上面的酒壶茶盏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
“你想拿了解药,带倾墨碧落离开罢。”风雨笃定的说道。
“你当我不知道碧落一直在装疯卖傻么?”
“他愿意装,我就陪他装,不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不过,碧落是装傻,倾墨,却是真傻了。”
一直躲在暗处的碧落听到此,忍不住冲了上来。
“风月!你把倾墨怎么了!”
“呵~”风月一声冷笑。
“正主都到了呢。”
“风月!我问你话呢!你将倾墨怎么了!何为是真的傻了?”碧落抓狂的问着风月,语气里的担心,显而易见。
“你倒是担心他。”风月看向碧落,语气冷漠。
“明明我们四个一起长大,你们何时曾担心过我?”
碧落听闻一顿,莫名其妙的看向他,如若不是他自己耍尽阴谋手段,他们四人,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倾墨身中两种剧毒,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虽然还是给他解了毒,但是在两种强悍剧毒的冲击下,脑子已经被烧坏了,如今,跟三岁稚儿也差不多。”风月平淡的说着。倾墨变傻,才不是因为他发现的晚,他的行动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怎么会发现不了呢,只不过是故意的罢了。
想到梦中,倾墨一声一声的大喊‘你一个人的天下’,竹昑眸色渐深,是你活该罢了。
碧落听闻,倒退一步,“倾墨在哪?把他还给我!”
“还给你?”风月站起来,靠近碧落。
“把他给你,我拿什么控制住暗呢?”风月抬头认认真真的看着碧落的脸,看着他脸上挣扎的神色,简直愉悦及了。
“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一直沉默不语的暗突然问道。
想要什么?
风月听闻突然静了下来,低下头,不知道想着什么。
他到底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暗的心甘情愿。
他给吗?
“呵~”风月冷笑,“滚吧,趁我还心情好,放心,暂时我还不会要了倾墨的命。”说着便一把掀开纱幔,穿着一身轻薄纱衣便走了出去,也不嫌外面寒冷。
风月走后,碧落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耷拉下了肩膀,再也没有了那种运筹帷幄的样子。
“你说,倾墨在哪?”
“他会真的傻了么?”
“倾墨从小就爱冲动,也不知他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暗答不出来,只能沉默的陪着碧落。
“我还记得,风月小时候,多可爱呀,软软小小的,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看他如今对你这执着的劲头,倒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现在,你能跟我说说了么?当年,你到底与风月发生了什么?”
暗抿了抿唇,握紧手中黑刀,感受到刀身的震颤,薄唇轻启,对着碧落将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包括他所见过的,风月受到过的惨无人道的虐待,包括风月的强颜欢笑,包括他为自己挡下的毒针,失聪的左耳,和弱视的左眼。
他记得当年,当他终于杀了南宫家主时,风月不顾身上中了毒针,不顾已经发黑的嘴唇,硬是挣扎着抽出匕首一刀砍掉了那南宫家主的那处,眼中尽是疯狂与痛楚。
暗对风月是怜悯的,是包容的,就像是一个自家从小带着的弟弟,最后却变成了那副模样。
所以直到如今,哪怕风月已经不是当初的风月,暗也狠不下心手刃了他。
碧落听后,半响不语。
最后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世间因果啊……”
日子平淡无奇的过着,风月一直不允许他们见到倾墨。
这段时日,江湖却逐渐平静下来,各门各派忙着重新扩充自己的势力,夯实自己的实力,没人再有那个心思闹下去,而且,要闹,也要有命才行。
这日夜里。
竹昑窝在暗的怀里睡的深沉,隐约中感受到暗搂着他的手臂越收越紧,手掌抓着他的胳膊死死的攥着,硬生生让竹昑疼醒了过来。
竹昑轻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一片黑暗,只有冬日里皎洁的月光从窗外洋洋洒洒的照射进来一点。
借着昏暗的月光,竹昑看向暗。
这一看可惊吓到了竹昑,只见暗脸色苍白,嘴唇紧抿,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紧闭的眼皮下一双眼珠不安的滚动着。
“暗!”竹昑伸手推了推暗,怀疑他是做了什么噩梦。
然而无论竹昑怎么推他,怎么叫他,暗就是不醒,急速滚动的眼中彰显着他的不安。
竹昑越发担忧着急起来,他起身点上蜡烛,室内可算才有了点光亮。
借着烛光,竹昑轻轻擦拭干净暗额头的冷汗,手指一点点掰开他一只手握紧的拳头,掌心已经发青苍白,竹昑张开五指伸进他手掌中,十指交叉,暗瞬间握紧手掌,力道大的仿佛要将竹昑的手捏碎。
竹昑皱眉,却是没有抽出手来,他靠近暗,和他紧紧贴在一起,仰头凑近暗冰凉的额头,分毫不差的贴了上去。
既然叫不醒,那么他便去他的梦里看看,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不安恐惧,顺便,将他带出梦魇。
一阵昏眩之后,竹昑来到了暗的梦境。
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浓雾,浓稠的快要液化开来,遮挡住了竹昑的视线。
竹昑皱紧眉头,在这浓稠的雾气中寻找,许久不见暗的身影。
“暗!”
“暗!你在哪?”
“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放轻松,我来接你了!”
竹昑在这空空荡荡的浓雾中不断的喊着,希望暗能够听到他说话。
好像是回应他一般,本来还浓稠的雾气突然变得稀薄起来,逐渐能看清周围的一切。
待看清眼前的一切时,竹昑吓的倒退了一步。
这,这简直就是地狱!
将近百来平米的密室内,四周堆满了腐烂的尸体,有的还是新鲜的,有的已经腐烂生蛆,死法各不相同,却都同样凄惨,并且就尸体的大小来看,年纪并不大。
暗色的墙上全是凝固干涸的血迹,还有遍布的血手印。
那血手印也看起来很小,七八岁孩子的大小。
这会,竹昑才看清这屋里不只有尸体,还有分散在四个墙角的小孩子。
那群小孩子一个个身体脏污,面容憔悴,基本都带了伤,有严重的,断了腿,肚子开了个洞。
竹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孤单的自己占据了一个墙角,一头长发脏乱的黏在一起,破旧的袍子衣不蔽体,尽管身上带着伤,眼神却像狼一样凶狠的孩子就是暗。
是暗的小时候,竹昑这样想。
竹昑看到这样子的暗,心脏瞬间疼了起来,他想要去把他抱进怀里,想要问他疼不疼,想要帮他治好伤口,可是他不能。
竹昑发现他过不去,无论他怎么死命的往前冲,都会被无形的屏障弹了开去。
他大声的喊着他的名字,喊着狴犴,喊着暗,甚至喊着陆轩米泰,可是暗都听不见,他只是自顾的蹲在角落,充满警惕的看着四周,仿佛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会扑上去,不要命的厮杀。
暗室里响起钟声,几个小孩子身体一震,全部警惕的看向暗室紧锁的铁门。
来了!
沉重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向两边打开。
两个黑衣人身后拖着个笼子走进来,那笼子里,赫然是试一只饥肠辘辘眼冒绿光的黑熊!
那黑熊在闻到室内腐臭作呕的气味,看到几个瘦小伤残的孩子时,瞬间扑倒笼子边,凶猛的吼叫。
那两个黑衣人见怪不怪的退到门边,临出门一把打开铁笼的笼门,然后闭紧铁门。
几个孩子瞬间从角落里站起,随手抓着身边能用的武器,严阵以待的看着黑熊的每一个动作,很显然,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惨无人道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