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也就是四年前的秋天。虽然是工作日,但圆华还在家里。因为这一天是校庆,这是一所中小学一贯制的学校,所以上了初中,校庆也还是同一天。也就是说,距离龙卷风袭来的那一天,正好过了四年。
圆华看见洗面台上的手机,打算送去给全太朗。父亲上班的开明大学医院,她去过好几次。
走到门外,从昨天开始下的雨已经停了,但云彩的样子还是有点奇怪。圆华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带上了伞。
来到医院,她问前台护士全太朗在哪儿。护士说,他今天不在医院,在数理学研究所。圆华问明地点,似乎离这儿不远。
天气还称不上寒冷,所以圆华就徒步走了过去。还好没下雨,行人稀少的道路上,零零星星积着几个水洼。
数理学研究所——父亲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他是脑神经外科医生,和数理学这几个字应该没什么关系呀。
圆华身边也带着自己的手机,但全太朗并没有打电话来。看来他还没发现自己忘了带手机。
左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栋白色建筑物,走到跟前一看,的确挂着“独立行政法人数理学研究所”的牌子。圆华抬头仰望,房屋尖锐的棱角似乎与“数理学”这个词很合拍。
入口是一扇毛玻璃门,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样子,充满着“无关人员禁止入内”的气氛。
圆华正在犹豫,身后有人喊了她一声。回头一看,一个少年走了过来。他说:“把伞给我。”
“诶?做什么?”圆华很迷惑。
少年走近,一把夺过她的伞,飞快地撑开,一边说“蹲下”,一边按住她的脑袋。她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按着蹲了下来。
紧接着,一辆卡车飞驰而过,水花飞溅,全打在伞面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圆华一无所知。
少年吐出一口气,站起来,说:“好了。”然后把伞收了起来。
“又是个乱开车的家伙。和我想的一样,没溅起泥巴,速度也降了下来。”他说着,把伞递给圆华。
圆华迷迷糊糊地接过伞来,少年见她仍然懵懵懂懂,便指了指路上。原来路中间有个大水洼。
圆华看见水洼,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卡车轮胎碾过水洼,水花四溅,飞到了他们站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卡车带起来的水会溅到我们?”
少年迷茫地耷拉下眉毛,想了想。
“你问我为什么?这种问题我最难回答了。反正我就是知道啊。”
“哦。”圆华想,大概他经常被人这么问吧。也就是说,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不过,比起思考这些,圆华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谢谢,多亏你帮了我。”圆华看见少年的衣角湿了,又赶紧道歉,“对不起。”
“你没必要道歉吧?你的白衣服没沾上泥,那最好了。”他指着圆华穿的白色风衣。
少年个子不高,不过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出他比圆华要大几岁。鼻梁笔直,眼睛细长,目光清澈。他在学校应该很受女孩子欢迎吧,圆华想。
“你来研究所有事?”少年看着那栋建筑物,问。
“爸爸忘了东西,我给他送来。”
“诶,你爸爸是?”
“他姓羽原……”
少年的眼睛睁得略微大了一些。“开明大学的羽原医生?”
“你认识他?”
“那当然。他是我的恩人。”
“恩人?”
少年指指自己的脑袋。“他给我做了手术,四年前。”
圆华想了想,猛然一惊,重新打量着他。
“难道你就是从植物人状态中快速康复的那个奇迹般的少年……”
“嗯,”他点点头,“就是我。所以羽原医生是我的恩人,救命恩人。”
圆华很惊讶。她知道手术成功了,却没想到他能康复到这种程度。她原本模模糊糊地以为,就算恢复了意识,至少也会留下一点后遗症什么的。可是在她面前的少年,无论从什么方面看,都是个健康人。不,刚才他表现出的机敏和灵活,连圆华都自叹不如。
“你恢复得真好。”
圆华直率的感想让少年微笑起来。“这都是医生的功劳。”
听到有人感谢自己的父亲,当然不会不开心啦。圆华也自然而然地露出了笑容。不过,她马上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呃,你的名字是……”
少年说自己叫amakasukennto,汉字写作“甘粕谦人”。真是个少见的名字。圆华也作了自我介绍。谦人说她的名字很好听。
“甘粕同学还必须得来医院吗?我觉得你已经完全好了呀。”
谦人笑着朝那边的建筑物扬扬下巴。“这里不是医院吧?”
“啊,也对。”圆华跟着看了看建筑物的入口,又看了看谦人,“甘粕同学来这里也有事吗?”
“倒不是有事……”他抓抓自己的头发,“我住在这里。”
“诶,这里是你的家吗?”
“和家有点不一样,不过我也没地方可去了,就那这里当家吧。”
“你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