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筵垂垂老矣时喜欢默默握着爱人的手戴着老花镜在家里阳台上的小玻璃桌上看书,老了很难集中注意力,总会走神地想着,能遇上叶迎之真好,否则他无法想象自己会爱上另一个人,大概只能孤独地过一辈子。
再后来的日子,他在阳台上坐一会儿叶迎之就要拉他回屋,让他休息。
叶迎之比迟筵自己更先一步察觉到他大限将至。他的心中倒没有太多悲伤,反正不管死后究竟如何,他都会陪对方一起。
迟筵最后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是一直看着他,目光柔软。他的右手一点一点挣扎着颤抖着缓慢移动,直到触到叶迎之的手指。
随后他便像安心了一般,最后看着爱人,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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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筵能感受到自己在从高空向下坠落,坠落的方向似是一条宽广而看不到边际的闪烁星河。
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大的悲伤,好像对什么极为不舍一般。恍惚间,他竟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
突然间一只手拉住了他。
随后手的主人轻轻喟叹一声,紧紧抱住了他:“……抓住了,我早该抓住你的……”
“叶迎之……”他的心中下意识地浮现了这个名字,随之而起的还有几乎要使人哭泣的极大喜悦。
爱人背对着下落的方向,面对面地拥抱着他,黑眸深沉,仿佛装着宇宙洪荒。对着他,缓缓绽开一个微笑。
下一瞬间,两人已先后双双坠入星河之中。
***另一个世界***
201x年,金斯福德史密斯机场。
刚下飞机就有一股热浪扑来,家乡北国还是凛冽寒冬,这里却正值盛夏。迟筵左手抱着脱下的羽绒服,右手单手拖着箱子,匆匆走进卫生间,换上准备好的夏天衣服后才舒出一口气。
他还要等三个小时,然后再从这里坐航班直接飞去索菲斯,他的目的地。
整个候机厅都极为空旷,粗略看去这里的人甚至不到十个。飞往索菲斯的航班每隔一两小时就有一班,整个航程也不到一个小时,然而他的订票人显然为他预留出了充裕的应变时间,免得他因为各种突发事件误了飞机,使得他现在只能无所事事地拿出平板戴上耳机看之前已经下载好的电影。
机场无线网络信号时断时续,手机上各个聊天群还是不停地冒出新年祝福,因为这天正是农历大年初一。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女孩打量他许久,终于大着胆子打了个招呼:“喂,你好?”
迟筵摘下耳机,向对方微笑着点点头,也回了一句“你好”。
女孩的胆子大了起来:“你也是一个人吗?来这里上学?本科还是研究生?”
“只是交换,只在这里呆一个学期。你呢?”
他自己的学校有很多交换项目,一般到了大三都可以选择外出交换。大多数人还是会优先选择北美的学校,选择去欧洲的同学通常抱着游历整个欧洲的目的,相较而言澳洲还是比较小众的选择。迟筵本来也是申请的北美学校,然而最终阴错阳差地被调剂到了这里。
也还不错,至少空气好,天够蓝,英语国家,口音也不会像新加坡那么奇怪。
“我来这里读研究生。”女孩自我介绍叫白秋,很快就不再那么拘束,和迟筵聊了起来,她和迟筵虽然都要去索菲斯,却不是同一个学校。
聊起天就觉得时间过得快了许多,很快就到了登机时间。
迟筵还是第一次坐这么小的飞机,每排只有四个座位,在空中的每一次颠簸都可以清晰感受到,他不得不紧紧抓着座位扶手闭着眼来抵抗每一次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和失重感。不过好在飞行时间很短,从舷窗往外看,可以看到远处的海岸线和郁郁葱葱的树木。
飞机起飞,唯一的一名金发乘务员阿姨为他们每人发放了一个小面包并提供了饮料,乘务员收走了垃圾,飞机要下落了——真的是极快的航程,迟筵刚适应了小飞机的颠簸就要准备下机了。
“欢迎来到索菲斯。”这是他在飞机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白秋的学校有派车来机场接学生,但迟筵已经错过了学校派车接送的日子,只能自己打车去宿舍。
机场不大,却几乎看不见什么人,迟筵拖着箱子往出走了十分钟才看见一个人。
他疾走几步走上前去:“您好,不好意思,我想请问一下该在哪里等出租车?”
那人听见声音抬起头来,他看上去有三四十岁,脸上糊着污垢,络腮胡子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身上穿着黑色的短袖背心和同色短裤,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的凉鞋。
他抬头看着迟筵,嘴里念念有词,迟筵努力去分辨也还是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但是他也看出来自己像是问错了人。
他转过头,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一块标绘着出租车标识的蓝色牌子。
“抱歉,打扰了。”他匆匆说了一句,就拉着箱子向出租车等车点往回走。
那个男子看着他的背影,依然在不停地念叨着:
“……小心黑暗中的爪牙,撕裂你,咬断你,喝你的血……”
“……天真无知的异乡人,小心在这里丢了命……”
第57章生活琐事
白色的出租车在公路上驰骋着,车里循环播放着乡村音乐,打开窗子就有炽热的风吹进来,带着南半球二月阳光的热辣温度。
一路上几乎只能看到低矮的民居和道旁的植被与树木,大片大片的田园村庄式风光,只有在接近市中心的地方才有些许现代化的气息。街道上空空荡荡的,人和车都很少见。
最终出租车在一栋四五层高的建筑物前停下。司机接过迟筵递来的五十刀纸币,嘟嘟囔囔地给他找着零钱:“以后不要拿这么大的面额乘出租了,这样很难找开。”
迟筵下了车,背着背包提着箱子握着找回的一把零钱站在了自己未来的宿舍楼前,在国内现在连五毛的硬币都很少见,突然拿到这么一大把硬币让他有些无法适从,甚至不知道该放到哪里。
他一边收着零钱,一边打量着面前这栋暗红色的建筑。建筑应该已经上了一定年头,从外面看有些老旧,使得那暗红的颜色看起来有些像干涸后沉淀的血迹。
他吸了一口气,拉着箱子走进去,玻璃门自动向两边打开,建筑里面看起来倒是要比外表更新一些,明显是翻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