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谢桥歪靠在大迎枕上,玉白的手心摊放着象牙绳链,静静的出神。
那时候她将这个象牙套挂在腰间,何时被他捡去都不知。
只怕他是故意砸坏,讨要去。
秦蓦大掌伸来,勾着绳链,手指稍加用力,绳索断裂。
谢桥垂目盯着自己手中拽着的象牙,又看看秦蓦手上的绳索,缠绕在外面的灰色丝线松散开,露出里面五彩丝线编织的辫子,半新半旧。
这根长命缕是她编织,往年她都会编织两根,一根送给师傅,一根送给玉倾阑。
而那一年,师傅带她去往大庆见一位故友,她将编织好的一根提前给师傅,而玉倾阑的那根,恰好那日救起南宫萧,他与玉倾阑年纪相仿,给他系在手臂上。
却未曾想到,他妥善的收藏至今。
秦蓦端详着她的神色,见她目光微微变幻,了然于胸:“你编的?”虽是问句,口吻却笃定。
谢桥抽回思绪,抬眼看着他,只见他面庞线条柔和,眼底带笑,安静的坐在她的身畔,身上的锋芒尽数收敛,整个人宛如玉石一般温润俊美,墨石一样的眸子里流光溢彩。
“过几日重五,你给我编一个。”
他的语气平静,隐有一丝笑意,可却令谢桥心里头莫明地突突跳动起来,“我每一年都会编两根给师傅、师兄,遇见战王是意外,那年我十一岁,正好重五,我在沂水河救了他,将师兄的那根送给他。”
“倒真是缘分。”秦蓦已经转过脸去,手中捻握着五彩丝,有一下没一下的拂动着,心中思绪万千。
谢桥呵呵笑道:“若说是缘分,与郡王才是。若不是你夜黑风高做见不得人的事儿,只怕我这条小命不保。救命之恩,我身无长物,只得以身相许报恩。”知晓他心眼针孔大,这句话令她心中警醒,免得他作妖,赶紧将毛给捋顺了。
秦蓦微微侧首,目光微凉,语气清清淡淡,辨不清喜怒,“行啊,会埋汰人了。不过……”话音一顿,忽而伸手朝她襟口探去。
谢桥心中一惊,捂着襟口,侧身躲开他的手,嗔道:“你做什么?”
“告诉你什么才是见不得人的事。”秦蓦目光轻飘飘的自她胸前掠过,她今日是穿着烟紫色的抹胸,碧色纱衣,胸前的肌肤如凝霜皓月。“今日这身不适合你。”
谢桥一怔,低头打量身上的穿着,并无不妥。
秦蓦端起茶杯,浅饮一口轻轻嗓子,“你穿抹胸,自曝其短。”
短你妹!
谢桥恼羞成怒,想她前世里在海边度假,穿着比基尼的时候,吸引多少目光。
今生虽然不如前世汹涌,却也不小,好歹是个c。
“这身衣裳是你送来的。”谢桥从他手里拿过长命缕,穿过象牙,放在马车壁柜里。
秦蓦微微一笑:“我不会笑话你。”
言外之意,可以在他面前穿一穿。
“明天给你抬回去。”谢桥斜睨他一眼,马车这时停下来,撩开帘子朝外一探,珍宝阁,嘀咕道:“你送来许多珠宝首饰,何须再买?”
秦蓦但笑不语。
明秀面色微变,凑到谢桥的耳畔说道:“小姐,郡王扔掉的那根断玉簪,您让奴婢拿出来给人修,前来几次取,都说没有修好。您说……”觑一眼秦蓦,声音压得更低:“是不是郡王知道了?”
谢桥被明秀一说,浑身颇不自在。那日她拒绝收下,他扔掉之后,自己又手贱的捡起来,倒显得矫情了。
跟在秦蓦身后,走进珍宝阁。
掌柜见到秦蓦,恭敬道:“郡王。”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楠木盒子,放在柜面上:“东西在这里面。”
秦蓦推给谢桥:“你看看。”
谢桥打开楠木盒子,里面并排着两支玉簪,一根上面布满裂纹,一根光华莹润,泛着淡淡的光泽。
“呀!好美的簪子。”苏素馨与兰阳一同进来,一眼看见谢桥手里的玉簪,伸过手来要拿出来细细端详。
“啪——”
秦蓦盖上盒子,递给明秀。
苏素馨看着盒子,眼底闪过失望之色,询问掌柜说道:“方才那根玉簪还有么?”
掌柜斜睨一眼秦蓦,他面色阴沉似水,张口结舌道:“苏小姐,您可以看看别的玉簪。”说罢,拿出一根百合玉簪。
玉石是上等玉石,只是并不如她一眼相中的莲花玉簪。
“容小姐,你可以将玉簪让给我么?”苏素馨期待的看着谢桥,“我真的很喜欢。”
谢桥本意是将秦蓦刻的那支修复好便可,苏素馨喜欢,多出的一根倒是可以让出来。但是秦蓦一脸冷漠,分明是不愿意。为难的看一眼秦蓦,又看看明秀,正欲开口。
秦蓦眼皮子一跳,已经知道她心中要做的打算,冷声道:“我在外面等你。”
谢桥微愣,便见掌柜对她使眼色,顿时恍然大悟。
苏素馨睨一眼浑身散发着森寒之气的秦蓦,看她的那一眼,眼底寒凉的目光,头皮发麻。可到底心中很倾慕那支玉簪,退而求其次的说道:“你将那根碎裂的玉簪给我,我看看别家能不能再制出来。”
谢桥歉疚的说道:“别的我可以想让,唯独这玉簪不行。”
苏素馨一怔,未曾料到谢桥拒绝的如此干脆。
“这玉簪是郡王送我的定情之物。”谢桥睨了眼站在马车旁的高大身影,眼底洋溢着淡淡浅笑。
苏素馨一脸艳羡,凑到谢桥的耳畔说道:“看不出来,郡王还会讨女子欢心。”哪里还敢肖想那支玉簪,只怕她都戴不出去。
“怎么,后悔了?”兰阳忽而开口打趣道。
苏素馨想起秦蓦能冻死人的眼神,敬谢不敏道:“我无福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