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缓过来,有气无力的仰靠着迎枕,浑浊双目紧盯着鲛纱幔帐。缓慢地说道:“他们,走了?”
瑾姨颔首:“您昏过去,郡王妃给您扶脉之后,郡王带着郡王妃离开。”
长公主点了点头,喘匀一口气,苦笑道:“他厌弃我了……”
瑾姨红了眼眶,摇了摇头,带着哭腔道:“不会!郡王不会!”
“你哭什么?”长公主心中到底是意难平,瑾姨从来不在她跟前哭,如今哭的这么厉害,想必是她大限将至了。
瑾姨抹干泪,不知该如何对她说,整理长公主裹在头上的长巾。长巾松散开,她掉落的头发飘落在地上。头上浓墨的头发,已经掉得能够看见头皮。
“她说我快死了么?”长公主想要笑,发出的声音极为刺耳。
秦蓦说能够让她得偿所愿,可她最想要亲眼看着明帝惨烈的下场!
如今,只是还镇国公一个清白。
不够!
怎么就够了?
还他们清白了,可是他们能够活过来么?
不能!
上百条人命,十五年后,换来一纸诏书。
瑾姨细致的替她重新裹好长巾,便见到百香进来。
百香面色发白,大而圆的眸子里,透着惊惧。木木呆呆地进来,见到长公主与瑾姨的一瞬间,‘哇’地大哭出声,“长公主,姥姥,阿香得知一件事,心里头害怕,不知该说不该说……”
瑾姨心里怀疑是百香透露口风,刺激到长公主。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心下一惊,使眼色给她。
“但说无妨。”
百香视而不见,抽抽噎噎地垂头说道:“长公主,奴婢听说郡主……郡主她被人给害死。重五那天给人套进麻袋里,生生用削尖的竹子刺死,死的时候眼睛都没有闭上,身上都是血窟窿……”说到此处,百香头皮发麻,禁不住打个冷颤。
长公主一股肝火升腾而起,双眼发直的盯着百香,听着她诉说秦玉的惨状,气血翻涌,喉间喷吐出一口腥甜,手足抽搐。
“郡主那日只见过郡王妃……”百香一口气说出来,话未说完,液体洒在她的手背上,垂目望去,吓得她立即噤声,抬眼望去,只见长公主抽搐着软软瘫在床榻上,双目直直的望向她,没有一丝光彩。
“住嘴!你快住嘴!”瑾姨厉声呵斥,颤抖着手替长公主擦拭嘴角的血污,轻轻拍着她的脸,颤声说道:“主子,主子您醒醒……”
长公主软绵绵的仰躺在迎枕上,没有任何的反应。
瑾姨心骤然沉到谷底,手放在她的鼻息,本就进气少出气多,如今一点气息都没有!
“来人啊!快请太医!”瑾姨猛然收回手,将长公主抱在怀里:“主子,您醒醒,快醒醒!”
百香瘫软在地上,死了!
她的目地是想要揭开谢桥的真面目,长公主得知谢桥心狠手辣,谋害郡主,她这样的人嫁给郡王,会祸乱府邸。
作为奴婢,她前儿个惹郡王不痛快,转眼将这番话告知郡王,只怕会怪罪她用心险恶。
所以,思来想去,她来找长公主,让她给郡王提个醒儿,莫要被谢桥蒙蔽。
哪知……哪知她听不得这些,被她给刺激死了!
郡王得知,一定不会饶过她!
“姥姥,救我,救我——”百香跪爬到瑾姨的脚边,希望她帮忙瞒下此事。
瑾姨推开百香,厉声说道:“早知你包藏祸心,我不该将你收留,抚养成人!”比起长公主,百香不值一提!
“姥姥,我错了!香儿知错了!我只是想要长公主得知郡王妃的真面目,郡主是她害死的!哪里知道,长公主受不住……”百香涕泗横流,苦苦哀求道:“姥姥,您忍心郡王被郡王妃蒙骗么?您常常说郡王与郡主手足情深,如今,郡王妃害了郡主……对!对……是这样!长公主是被郡王妃气死的,一切都是她!”
瑾姨心头震惊,谢桥害死秦玉?
怎么可能?
“你再敢胡言乱语,我将你押给郡王处置!”瑾姨掩不住心中的失望,不肯替她遮掩。为了掩盖自己犯下的错事,随意攀咬郡王妃,若她还不知悔改,留在郡王府,只怕不得安宁!
长公主便是如此,方才给她刺激死!
“姥姥,我没有半句假话,我发誓,若有半句不实,天打雷劈!”百香发了狠,秦蓦砸在地上的那个坑,威慑住她。
落在秦蓦的手里,她定会生不如死!
瑾姨心中一震,百香最忌讳誓言,如今她起毒誓,想来是真的。
若是真的……
瑾姨拧紧手里染血的锦帕,看着她目光坚定,不由得相信了:“你起来,当真如此,我必定是要与郡王说一声。”
百香心里舒一口气,磕头道:“谢谢姥姥!”
这时,谢桥被婢女请来,便见到瑾姨将百香搀扶起来。目光落在床榻上,鲜血喷洒在床褥与地上,长公主双目发直的盯着百香所站的方向,显然死前是看着她。
上前要给长公主扶脉,瑾姨横档在床前,制止住:“郡王妃,老奴已经派人进宫请太医,您先在一旁坐着。”
得知谢桥对秦玉下毒手,她不敢让谢桥接近长公主。
“病人一点一滴地时间都极为宝贵,错过黄金时间,便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挽救。”谢桥面色冷沉,极为严肃的对瑾姨说这一番话,让她自己斟酌衡量。
瑾姨心里挣扎,睨向一旁的百香,见她摇头,便没有松动:“郡王妃关心则乱,等太医来后再看看。”
谢桥眉头紧拧,目光冷冽如寒霜,冷声叱道:“我敬你是府中老人,给几分脸面抬举你,但是你莫要忘记自个的身份。”凌厉的扫过百香一眼,又道:“母亲的病情我心中有数,不多说,至少还有四五日,她如今吐血而亡的原因,想必是出在你二人身上。”见百香心虚的低垂着头,寒声道:“百般阻扰我给母亲治病,是何居心!”